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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大梁城頭

  “廢物,一群廢物!”

  清晨,金鑾殿上,方景然勃然大怒,將手里奏報一把摔在殿前。

  “這就是你們兵部給朕的捷報?朕養你們這些人有什么用?”

  這是來自臥虎丘的戰報,在過城門之后,未交接兵馬司,而是直接傳到了兵部。

  適時,兵部侍郎張糾聞訊后,呆滯半晌,而后頹然長嘆,羞憤歸家,留書一封后自縊。

  宇文嵩不敢瞞壓不報,便硬著頭皮,帶著這份奏報入宮。

  所以,才有方景然龍顏大怒。

  他鐵青著臉,看著跪在階下一動不動的宇文嵩,半晌,陰沉的目光才略略好轉。

  “你也是老臣了,曾經戰時,也是上陣的武將。”

  這話明明是以平靜的語氣說出來,跪著的宇文嵩卻是渾身一顫,頭顱更是伏低。

  而殿中寺人隨侍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這是我大梁與北燕時隔多年的第一戰,是朕下旨迎擊的第一戰,就這么敗了。”方景然低了低眼簾,“你說,這若是讓京城百姓知道了,朕要如何自處?”

  “此事全是臣急功近利,戰機不察,以致兵敗。”宇文嵩嘴唇哆嗦了哆嗦,終是道:“臣罪該萬死,望陛下降罪。”

  “好。”方景然點頭,隨即朝殿外喝道:“來人!”

  殿外自有禁軍進入。

  “兵部尚書宇文嵩貪功冒進、瀆職懈怠,現革職查辦,貶為白身。”方景然頓了頓,看著階下那人,道:“至于日后還能不能為朕效力,就看你的表現了。”

  宇文嵩心中發苦,但還是叩頭謝恩。

  “傳旨輔國大將軍蕭方,讓他,總領戰事吧。”方景然擺了擺手。

  此時,城墻之上,城樓里。

  蘇福將兵部傳來的消息悉數稟報,而正看著沙盤的身影只是靜靜聽著,始終面無表情。

  一旁,晁炘冷笑,“家兄之前便有消息傳來,三萬大好兒郎,就這么躺在了臥虎丘。”

  “軍伍糜爛,不足為奇。”蘇定遠淡淡道。

  魏旸胥等人雖然不想承認,可事實便是如此,軍隊疏于訓練,要說比吃喝嫖賭,那肯定比北燕強,這要論起行兵打仗,那說不定十個還比不上別人一個。

  “現在北燕士氣正盛,連戰連捷,幾不可擋,我軍如何迎戰?”魏旸胥問道。

  不只是他,此時,在場軍方諸人,盡皆看向沉穩如山的身影。

  如同把希冀都放在這個有著大梁軍魂之稱的男人身上。

  北燕大軍既能在昨夜便至臥虎丘,則足以表明暇蔭關也已被破,以及沿途州郡守軍,恐怕皆未能阻擋。而他們,竟還未知戰事具體。

  “唯有死戰。”蘇定遠說道。

  眾人一愣,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玉龍關陷落的消息此時已經傳開,江湖之中,自有野心勃勃之輩,如今時局不穩,他們必會渾水摸魚。百姓民心不穩,若有謠言,定會動亂軍心。燕軍狼騎驍勇,世人皆知,如此情形之下,只能死守城門。”

  蘇定遠看向眾人,輕笑,“如果城門失守,那大梁便完了。”

  眾人一時沉默,半晌,牛敬忠猶豫道:“難道,就沒什么更好的應對之策么?”

  蘇定遠搖頭,看著沙盤上玉龍關的方位,道:“玉龍關向來易守難攻,又有我蘇家兩代經營,可謂是固若金湯。再有留守參軍藺先知以擅守聞名,我父生前便對其頗多夸贊,說他沉穩持重,就算平北軍只有十萬可戰,也絕不會連半日都未堅守便被攻破關隘。”

  晁炘嘴快,下意識道:“那是藺參軍降了?”

  “放肆!”魏旸胥當即冷喝一聲。

  晁炘連忙低頭,抱拳告罪。

  一旁,蘇福開口道:“藺將軍是少將軍的副將,南征北戰惡戰無數,馬革裹尸尚嫌不夠,如何會降?”

  他這時的少將軍,稱呼的自然便是身邊的蘇定遠。

  “我與他相識三十余年,素來知他。”蘇定遠道。

  牛敬忠目光微閃,皺眉道:“你是懷疑,有細作泄露機要?”

  蘇定遠一笑,“我曾經以為你只擅鉆營,看來是我拙見了。”

  牛敬忠冷哼一聲,“人心就是那么回事兒,能揣摩到,就能青云直上。”

  蘇定遠點頭,然后道:“我雖幾十年未曾離京方圓幾里,可與藺參軍書信往來不斷,武舉那日我入宮,便是因他信中所言,北燕精騎或有異動,境內有調兵跡象。只可惜陛下未曾理會,還當我是想回玉龍關。”

  眾人自然知道眼前這位相當于是被變相囚禁,只不過事關宮中圣上,他們當然不會多話。

  可實際上,依眼前之人的修為武功,就算他真要離京出城,又有誰能攔得住?

  所謂的大內高手自然不行,可難不成還要調大軍圍剿他一人不成?

  蘇定遠說道:“前幾日便是他最后一封密函所至,言北燕已陳軍玉龍關十里之外,讓我早做準備。”

  魏旸胥等人相視一眼,這事,兵馬司可未曾有過風聲。

  “只是陛下并沒有理會,恐怕他對玉龍關也很有信心吧。”蘇定遠輕呼口氣,淡淡道:“我想說的是,若無玉龍關部署輿圖,如此天下雄關,得要多少人命才能填平。”

  魏旸胥等人臉色大變。

  “蘇將軍逾越了。”

  “這話可不能亂說。”

  幾人低聲道。

  邊關具體布防除卻鎮關大將外,便只有宮中圣上明晰,甚至是連兵馬司都無權過問。像蘇定遠這般久居京城,那像是布防輿圖這等重要之物,自然是要送至宮中的。

  現在這話,可就是在懷疑宮中了。

  蘇定遠沒說什么。

  正當眾人沉默之時,門外有腳步聲而來。

  接著,便是一行數人或龍行虎步,或腳步虛浮,或吊兒郎當地走進了這議事堂中。

  “你們?”魏旸胥剛待發火,卻一下看清了眼前數人的穿著,接著認出了當先那位輔國大將軍蕭方的身份。

  “老蘇,論對狼崽子的嗅覺,還是你厲害啊。”

  “話雖如此,不過昨夜那場仗不是你指揮的吧?笑死人了。”

  “好家伙,我還睡著呢,就聽著那馬蹄聲跟地龍翻身似的,給我當場嚇醒了,還以為那些狼崽子到了家門口兒了呢。”

  “哈哈。”

  來人七嘴八舌,恍若無人般地說笑著,像晁炘這等不識的年輕將領自是疑惑他們身份,可如魏旸胥和牛敬忠等老將則是有些驚訝,還有些莫名的輕松。

  這幾人皆是披甲而來,只不過這甲衣有些陳舊,上面還有刀劍之創和洗不去的暗沉血污,只是看便能感受到一股慘烈。

  他們是軍方里漸漸被奪了軍權的老將,此時卻在大梁生死存亡之際,一一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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