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即東緝事廠,后周特有官署名,管刑獄審訊及后周天下監視。可隨意緝拿、監督臣民,與另一機構錦衣衛均勢,有‘廠衛’之稱,地位卻還在其之上。
但不管是錦衣衛還是東廠,皆不同于羅網那般于別國刺探,他們負責的只是后周朝野機密要事,管的是“訪謀逆妖言大奸惡”。后周境外,從不涉及。
可現在,這張皺巴巴的明顯是撕下的紙團上寫的,明明就是‘東廠入城’四個字。
這人是旸山郡城的老卒不錯,那這入城,自然指的就是旸山郡城。
是誰殺的他?
目的是什么?
這些似乎再難查清了。
蘇澈起身,不及多想,便要走。
“你干嘛去?”盜帥拉他一把,笑道:“這不是有見樓嘛,雙腳哪能比得上傳訊來的快?”
“你傻了?”蘇澈回頭,沉聲道:“他身上傷口多為短刃所致,多達二十多處,而他虎口繃裂,顯然是持大槍等長兵,可在此地并沒有發現。四下也沒有打斗痕跡,說明案發現場并非在此。他身上血很多,卻不是因為這些傷。”
“你,你在說什么?”盜帥一愣一愣的。
蘇澈道:“他身上的血,是他后來撕裂傷口故意弄出來的,為的就是讓經過的人發現。此地偏僻,臨近溝渠,經過的不是官兵就是楚家的人,而能嗅到血腥味的,必不會是尋常人,他最后提著一口氣兒,還能毀掉這紙團。”
“你的意思是”盜帥一下皺眉。
“我的意思是,見樓不可信。”蘇澈拽了把還有些懵的盜帥,轉身,邊走邊說,“見樓是楚家搞出來的,他既然不相信見樓,那說明殺人的就是楚家的人。”
盜帥張大了嘴,好像第一天認識身邊這人似的,他喃喃道:“我的天,你們這些官宦子弟,還真是權謀算計與生俱來,平時看你多老實一人啊,這心眼兒原來也鬼精鬼精的。”
“哪這么多廢話。”蘇澈瞪他一眼,“抓緊趕路。”
盜帥應了聲,卻是不由地打量他。
“別看我,看路!”
夜幕已降,莫說楚家,就連楚家外的數條大街上,皆是張燈結彩。
街上宛若提前的夜市,人群卻更為擁擠,叫賣聲、吆喝聲,大人小孩,呼朋喚友,歡聲笑語不絕。
此番熱鬧,宛如元日。
蘇澈見人實在太多,便勉強抽出身來,道:“上房走!”
盜帥剛反應過來,眼前嗖的一聲,那人已施了輕功,飛身上了房頂。
城中雖不乏江湖人,可今夜熱鬧,四下楚家守衛也多,倒也沒什么人會施以輕功。更何況,三國律法中皆明言,無故飛檐走壁者是為賊,要被官府拿下問罪的。
此時,蘇澈一襲藍衫,迎面除卻風以外便是煙火味兒。
“何人放肆!”街口等處皆有官府的巡火武侯,此時見了,皆是出言呵斥。
而巷口那邊自還是有楚家子弟值守巡查,這時看見了,也是解腰弩威斥。
盜帥故意抱著頭,看著狼狽實則輕松至極,“我說,你也被當是賊了。”
“過此街便是楚家,下個巷口甩掉他們就是。”蘇澈對追來的官兵毫不在意。
盜帥怪叫一聲,身形一閃,腳下卻踢出幾塊瓦片。
耳畔傳來破空之聲,蘇澈偏頭,那被盜帥躲過的弩箭便貼耳經過。
身后,是被瓦片打中而滾落房頂的官兵,接著便聽‘啾’的一聲,一枚號箭于晦暗的空中炸開。
“速令見樓傳信!”有人大喝一聲。
盜帥皺眉,“咱倆只是上房,至于這么大陣仗嘛?”
蘇澈腳步不停,此時目光微閃,道:“許是在前一坊市,有見樓注意到了咱們。”
“所以是來截殺咱的?”盜帥雙眼一亮。
“趕路就是,別管他們。”蘇澈叮囑道:“別好事辦錯,被他們反咬一口。”
“看現在架勢,你這消息也給不了那老太君啊。”盜帥掏了掏耳朵。
蘇澈意外于他的輕功竟如此高明,自己已是全力,可對方完全似閑庭信步般,毫不見勉強。
“給范捕頭就行。”他說。
“是不是在羨慕小爺的輕功?”盜帥笑嘻嘻道。
“你還有心情說廢話?”
“很簡單啊,你把那紙團給我,我送信回去,你把這些人引開。”盜帥說道。
“之前還行,現在晚了。”蘇澈看著那四下街上多起來的火把,以及遙遙亮起來的見樓,臉色微沉。
“那陳、蘇兩位捕頭去哪了?”
“上回兩人不在,今次宴席他們若還不再,那成何體統。”
“就是,這兩人太沒規矩。”
小院中,整理了衣衫打算赴宴的范興等人正等在一處,此時,禮部林主事和鴻臚寺的主簿皆是有些不耐和責怪。
趙公公彈了彈指甲,意有所指道:“范大人,那兩位小友,恐怕也不是尋常人吧?”
范興雙手攏在緋紅的官袍袖里,此時聞言,點頭,“是另有身份。”
“咦,那兩人不是六扇門的捕頭?”跟在趙公公身旁的太監小義一愣,好奇道。
“多嘴!”趙公公瞥他一眼。
“是。”小義連忙低頭。
“他們并非六扇門中人,而是有人所托,另有要事,咱們莫要管了。”范興抻了抻衣袍,看著已經行至院門外的楚家下人,道:“且去赴宴吧,過了今晚,明早便走。”
“也對。”林主事哈哈一笑,“想必今晚會有不一樣的山珍海味,吃好喝好,不管別的。”
“諸位大人,請隨小的來吧。”楚家的下人站在院門外,招呼一聲。
一行人便不再管其他,隨之而去。
楚家的閣樓里,貌美的丫鬟仔細而小心地給眼前之人整理著領口,還有丫鬟認真撫平衣衫褶皺,將早早準備好的香囊給眼前人在腰間系好。
“二爺,見樓傳信,好像”身后躬身那人有些緊張,還有些擔憂。
“好像?”楚天舒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露出了同樣而滿意的笑容,“什么叫好像?”
話語淡淡,可身后那人卻猛地跪下,讓正在整理著衣衫的丫鬟嚇了一跳,其中跪在一旁整理裙擺的丫鬟手重,竟是扯了這上好的綢緞一下。
“奴該死!”她連忙叩頭,渾身顫抖。
“事露了?”楚天舒淡淡道。
“他們到不了街前!”跪著的主事連忙道。
“滾。”
不只是那主事,就連房中的丫鬟等也都連忙退下,話也不敢多說。
楚天舒臉上的笑意斂下去,道:“他們有什么異常?”
房中本應無人,此時卻有人聲傳出,“各大派今夜該來的盡已入席,至于他們,一直在安排好的客棧未出。”
楚天舒眉頭微皺,“何時的消息?”
“一刻前。”
“速去查實!”
有人應下,窗下如風而過。
楚天舒臉色沉下來,眼神中第一次失了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