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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一夜事

  六扇門是為調節江湖和朝廷關系所設,隸屬刑部,行事卻并不完全聽任。

  在當今時局,早就沒有干凈的衙門,就算是一向秉承大義的六扇門,也難以免俗。

  不過在范興上位之后,情況有所好轉,起碼,明面上是如此,梁都的六扇門是如此。

  至于其他州郡,那就鞭長莫及了。

  此時正值深夜,六扇門值守的捕快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偏僻的院子里賭錢。

  而時刻有人留意著中堂閣樓的那盞燈,只要桌前的人影有動,他們自然要立馬呈現出平日那恪盡職守的姿態。

  閣樓上,靠窗坐著一個面相陰沉的中年人,此時他看著衙門中的夜色,搖了搖頭。

  下面的晦暗他如何看不清,只不過新官上任,萬事不能做絕。更何況糜爛之相何止六扇門,就算是他有心要管,要肅清,恐怕自己的尸身第二日便要掛在衙門口。

  范興暗嘆口氣,就算如蘇定遠這等人杰,此時不也左右掣肘,施展不能么?

  他不過一個捕頭,又能做什么。

  范興將手里的卷宗放下,抻了個懶腰,索性不去想了。

  六扇門自然是養狗的,此時忽而有犬吠。

  本打算歇下的范興耳朵動了動,隨即臉色微肅,邊整理衣衫邊朝外走。

  而那桌前座椅上仍有假人端坐,窗上剪影未動。

  他無聲無息地走下閣樓,感知之中,門前值守的捕快倚靠在門框邊上,不過雖有瞌睡,但一有風吹草動還是能發覺的。

  范興搖頭,悄然從后窗翻過。

  犬吠只是幾聲,轉而便沒了聲響。

  范興穿著官服,走到后門附近。

  后門開著,他一眼便看到那倒在地上酣睡的兩條大狗,地上還睡著兩個值守的捕快,

  而在月影底下,一頂絳色的轎子依稀可見。

  范興整了整衣領,小跑過去。

  轎夫沒有阻攔,而他也對一旁被繩子捆了的幾人視若無睹,徑直走到轎前。

  “大人。”范興低聲而帶著恭敬。

  “他們是羅網的人。”轎中有聲音傳出。

  范興先是一訝,接著看向那幾人,仔細打量片刻,才道:“讓他們開口不難。”

  “這個我知道,只是想讓他們知道你的手段。”

  “屬下遵命。”范興笑了笑。

  江構看著這個笑容,只覺后背一麻。

  天邊出現了淡淡的微光。

  “大人,審明白了。”

  范興拿著毛巾,擦著額上的汗水。

  仍是后門的位置,轎子沒有動過,只是那被繩子捆著的人都不見了。

  范興有怪癖,時常手癢,所以他有一座自己的地牢,里面刑具齊全,而且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發覺。

  此時,他將腋下夾著的江構丟在地上,嫌棄地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血。

  地上,原本鐵塔般的漢子此時萎靡非常,而又因小腿和雙肩有傷,一番刑訊過后更是成了血人,蜷縮在一起,呼吸微弱,只是一顫一顫的。

  “說。”轎中那人開口。

  范興不敢拿大,連忙道:“此人名為靳鷹,原為后周響馬,方才那幾人都是他的手下。兩年前被后周羅網主事胡陽東招安,去年胡陽東接管京城分舵,他便隨行以作接應。今夜之事為胡陽東策劃,其手下包括靳鷹在內有頭領三人,分別冒充墨家之人,挑選了青樓賭坊劫掠。”

  他頓了頓,小心道:“他們的目的是為了銀子,而這靳鷹還為抹黑將軍府。”

  “如何抹黑?”

  “將軍府與墨家有舊,而去歲墨家拒絕朝廷招攬,惹得陛下龍顏大怒。今夜他們冒充墨家之人,劫掠眾人而放過將軍府的兩位公子,讓人以為串通。”

  “有人會信?”轎中之人淡淡道。

  范興知道眼前這位跟將軍府的淵源,不敢多言,“只是人心不均,流言如刀,蘇定遠與陛下不睦已是人盡皆知,官場上不知多少人在盯著他。”

  “羅網的人只是為了銀子?”

  “據靳鷹說,是為了干一票就走。”范興也是有些疑惑,“再問他卻是不知道了。”

  “走?”

  轎簾如被風動,卻是多了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掌,指甲晶瑩,與青蔥如玉般溫潤。

  范興不敢多看,連忙低頭,

  而那四個寺人更是眼觀其他四方,獨獨背對場間。

  手掌掀開車簾,有人走了出來。

  烏黑長發如瀑垂落,只在中端以一根紅繩扎著,貌比女子還美七分,眉眼間吐露三分英氣。眼眸纖長而似遠黛深山,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玉書一身寶藍綢衫,玉帶金靴,手握折扇,神情如泉水清冷。

  趴在地上的靳鷹眼皮沉重難抬,此時卻費力想要看清那一招制住自己的人是誰,而當看到那雙以金線紋繡青鳥的干凈錦靴時,心頭便忍不住跳了跳。

  而當他努力看清眼前人容貌后,更是連呼吸都慢了慢。

  “好看嗎?”他聽到語聲淡淡。

  “別別殺我。”靳鷹第一時間緊緊閉眼,惶恐不能自己,“求求祖宗開恩。”

  “你倒會聽。”玉書輕哼,道:“你們為何要走?”

  “我,我實在不知。”靳鷹雙目緊閉,似是察覺出身周寒冷,哪怕渾身顫抖,仍是強提口氣,“這事是上頭的大人來的命令,只有胡陽東知道。”

  “他在哪兒?”

  話剛問出,遠處天際突然炸開一朵煙花,色彩斑斕,光芒遙遙,卻幾在眼前。

  玉書面無表情地看著。

  “兵馬司的火箭傳信!”范興張了張嘴,“那里是”

  “教坊司。”地上靳鷹吐出最后一口氣,徹底暈了過去。

  “點人。”玉書道了聲,回轎。

  范興連連點頭,拱手告退時,忽的想起什么,看向地上那佝僂蜷縮的人。

  “那他?”

  “他既喊我一聲祖宗,遂了他的愿就是。”

  轎夫抬了轎子,攸然遠去。

  范興看著地上的靳鷹,搓了搓手,咧嘴笑了。

  教坊司,創建之初是為專門管理宮廷俗樂的教習和演出事宜,其后,進教坊司的女人一般是朝中罪臣的女眷。

  只要進了教坊司,那就跟進了青樓差不多,即為「官妓」。

  今夜,賢王世子生辰,便在教坊司夜宴。

  這有違禮數,但賢王是當朝陛下的親叔叔,也是唯一的王爺,其又只有一位世子,自然是得萬千恩寵。

  禮數,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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