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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4章 千里無雞鳴

  酒足飯飽之后,石閔便準備結賬,帶著花木蘭離開這家酒肆,沒成想,半道上卻生了一些周折。

  “站住!不許走!”

  回頭一看,一名酒肆的小廝氣急之下,抓住了一個酒客的手腕。

  “放手!”那酒客亦是一臉不悅,眉目含煞。

  “嘿!我說你這人,沒錢還敢進酒肆喝酒吃肉?莫不是來消遣咱的?!”

  酒客聞言,直接甩開了那小廝的手,怒道:“本…我且把酒菜錢與你賒賬,明日便還!你怎地還不依不饒?”

  “我信你不過?小子,我告訴你,今日你交不出這酒錢,我便將你扣這兒!想吃霸王餐,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么地方!”

  說著,那小廝便招呼兩個幫手過來,拿著搟面杖就要將這酒客擒拿下來。

  “你好生無禮!”那酒客倒是一個斯文人,生的清秀,此時此刻見到這副情景,氣急敗壞,卻是漲紅了臉,沒爆粗口。

  “住手!”

  關鍵時刻,石閔站了出來。

  石閔不是好事者,不想多管閑事,但他卻不想被這么一件小事情,破壞了心情。石閔可以說是財大氣粗的了,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在他的眼里根本不是事兒!

  那小廝見到石閔的打扮,不敢得罪,忙低眉順眼:“這位大爺,不知您有何貴干?”

  “這人的酒菜錢我付了。”

  “謝謝爺!”

  把那人的酒菜錢付了,石閔與花木蘭沒有停留,徑直離開了酒肆。

  那酒客連忙追了上去:“仁兄且慢!”

  石閔站住腳。

  那人上前行禮道:“適才多謝仁兄解圍。若不是仁兄慷慨解囊,在下可能都無法脫困了。”

  “不必如此。”石閔打量了這個年輕人幾眼。

  這個年輕人皮膚白皙,面貌姣好、清秀,眉目間一股子狐媚之氣,長發束起,作俠客打扮,腰間還掛著一柄劍,腳踏小蠻靴,腰束錦帶,當真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呃…石閔掃了一眼這年輕人的喉嚨和胸脯,果然,又是一個女扮男裝的。

  石閔道:“小兄弟,我看你的衣著氣質,不似普通人,何以連酒錢都付不起?”

  聞言,那個年輕人頗為尷尬:“此事一言難盡。我初來鄴城,見得難民乞討,便施舍了一些財物,沒成想被賊子渾水摸魚,連身上僅有的一點銀兩都偷走了。”

  石閔微微一笑:“小兄弟倒真是一個善人。”

  “仁兄,在下姓庾,單字一個文,不知仁兄如何稱呼?”

  “冉閔。”

  “冉大哥,小弟這廂有禮了。”

  “庾小弟是一個游俠?”

  “正是。”

  “呵呵,這年頭,游俠可不易啊。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好詩好詩!”庾文贊道,“冉大哥的這首詩,真是道盡了古往今來的俠客們的俠義之風!有詩一首,夫復何求?”

  “庾小弟過獎了。”石閔又打量了庾文幾眼,直把她打量得渾身不自在,方才笑著道,“庾小弟若是不介意的話,與我一游鄴城如何?”

  “也好,也好。小弟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還請大哥多多提攜。”

  “好說好說。”

  石閔換了常服,本是想體察民情的,這一下與這位“庾小弟”結伴而行,并無不可。

  于是乎,三人循著大街小巷而走,看慣鄴城之浮華,同時,也沒有忽略了陽光照射不到的昏暗的角落——若是太陽還在的話。

  “公子!可憐可憐我吧!…”

  石閔三人進入的這個地方,比城郊的貧民窟還要“窮酸”!

  不,這已經不能用窮酸二字形容的,畢竟貧民還能自力更生,在這個亂世里茍延殘喘地活下去,但是在這里的難民卻是過著饑腸轆轆,朝不保夕的日子。

  石閔他們一進來,就被一群衣衫襤褸,渾身臭烘烘的難民圍住了。

  庾文的心里不忍,將頭側過去:“冉大哥,不知你身上可帶有錢兩?”

  石閔微微頷首:“有一些。”

  “可否借一點給小弟?改日便奉還。”

  石閔擺了擺手道:“庾小弟,你是想接濟這些難民吧?恕我直言,你能接濟得了一時,你能接濟得了一世嗎?這并非長久之計。更何況,全天下的災民、難民何其之多也,豈是你一人能接濟得來的?”

  “可是…如此情景,讓我于心何忍?”

  “庾小弟有悲天憫人之心,此足矣。然則這里那么多的難民,你能接濟得了幾個?不過杯水車薪而已。”

  正說著話,忽然有一隊衙役闖進了人群里。

  為首的捕頭瞪著眼睛,氣勢洶洶地道:“混賬!是誰讓你們在此乞討的?來人啊!都趕出城去!”

  說著,十幾個手持水火棍,膀大腰圓的衙役便一擁而上,將那些蹲在墻角的難民統統往外面趕。

  庾文張了張嘴,想要喝止,卻忽而想起這是何地,自己又是什么身份,故而躊躇。

  到了下午,石閔便與庾文、花木蘭一道前往華林苑,滿目盡是華林苑的繁華,還有那繁華之下的皚皚白骨。

  站在高坡上,庾文望而興嘆道:“冉大哥,實不相瞞,過去小弟居于建康,深居簡出,涉世未深,而今外出游歷,方知民間疾苦也!在我晉國境內還好,雖仍有飽受盤剝之黎庶,但日子還算過得去,可是我這一進入趙國境內,所見所聞,莫不是城邑鄉里,十室九空,易子而食,果真如當年曹孟德所作之《蒿里行》一般,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啊!”

  “庾小弟是南方士族出身?”

  庾文向著石閔行了一禮:“冉大哥,與君相處一日,庾文受益良多。冉大哥有大才,又有氣吞萬里,傾覆乾坤之志,如此處江湖之遠實在可惜!以冉大哥你的才能,豈能明珠暗投?冉大哥到南方去,入仕晉廷,封侯拜將,扶我漢家社稷,高官厚祿,豈不妙哉?”

  “冉閔志不在此!”

  “冉大哥有何志向?可否告知?”

  石閔遲疑了一下,隨即道:“封侯非我意,但愿干戈平。庾小弟,依你之見,當今列國,哪一國可一統天下,平息這長久的戰亂?”

  “自當是晉國!”庾文的語氣斬釘截鐵。

  “不然。”石閔搖了搖頭。

  “晉國,氣數未盡,然則早已如同一艘破船,行將朽木矣!”

  “愿聞其詳!”庾文柳眉倒豎,顯然有些不服氣。

  “這亂世因何而起?”

  “乃胡人作亂。”

  “非也。庾小弟此言,未免有失偏頗。”石閔搖著頭道,“五胡亂華,首在八王之亂,根在三國時代。東漢末年,自黃巾之亂起,華夏大地的戰亂便從未平息過,天下三分,終于歸晉一統,然則這長達八十余年的戰亂,人口銳減,漢家兒郎更是十不存一!”

  “當那時,晉室本應該繼續推行魏武帝曹操的與民休養的政策,勵精圖治,但晉室偏偏與之相悖!”

  “晉室乃于竊國也,得國不正。其開國皇帝司馬炎本就不是什么明君雄主,三國歸一,晉得一統,晉室本該痛定思痛,勤勉于朝政,撫恤百姓的,但是晉國上至皇帝,下至貴族都在做甚?”

  “司馬炎不但不以身作則,反而開奢靡之風,大肆填充后宮,宮娥豈止萬人?其羊車望幸之舉,閔忝以為恥!正所謂上行下效,自司馬炎以下,晉室的王公大臣何其之奢靡,這里閔就不一一贅言了。”

  晉朝的存在感,實在是華夏古代的所有的大一統的朝代里最弱的一個!

  尤其是西晉!

  西晉這個繼承了曹魏政權,建立在篡位基礎上的大一統國家僅僅存在了五十一年的時間,除了開國皇帝司馬炎以外其他的幾代皇帝全部都是昏庸無能的主,而且西晉從司馬炎開始就已經展現奢靡之風,而且是越發展越盛。

  司馬炎其實本來就是一個不思進取的帝王,他在建立了西晉之后本來就沒有想要繼續攻打東吳,還是王濬苦苦哀求這才很不情愿的滅掉了東吳。

  由此可見,什么樣的帝王造就什么樣的朝代,西晉從建立以來就從來沒有什么開疆擴土的事跡,而且作為亂世之中建立的朝代,上位者不但沒有痛定思痛,勤勉于朝政,撫恤百姓,反而將奢靡之風發揚光大。

  武帝司馬炎在剛建朝之初就開始瘋狂擴充自己的后宮,一直到后來宮女的數量達到了上萬人之多,不知道怎么選擇的司馬炎就找來了一輛羊拉的車,羊車在哪兒個屋子停下,他就在哪個宮女那里過夜!

  皇帝都已經這樣奢靡了,他手底下的大臣自然也不遑多讓,駙馬王濟喜歡騎馬,于是買下了一個馬場,他在馬場周圍挖了一個壕溝,然后用銅錢鋪滿,他稱這為“金溝”,他喜歡吃豬肉,但是只吃小豬肉,而且這種小豬還必須是人乳喂養長大的,再用人乳蒸熟,他稱這為“人乳豬”。

  不僅僅只有他喜歡吃,大臣何曾也是一個好吃之人他一天就得吃掉一萬錢的食物,他的兒子比他更厲害,是他的兩倍還要多。

  最能體現西晉奢靡之風的一件事就是石崇和王愷之間的事情了,說石崇的父親因為伐吳所以建立了功勛,他就子承父業在荊州當了一個小地主,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搜刮民脂民膏了,城里搜刮的差不多了他就派士兵去搶往來的客商。

  后來被調到了幽州以后,更是建了一個“別墅”,堪比皇宮,而且里面還住進去幾百個美女。

  為了彰顯自己的財富,于是石崇就在自己的家里開宴會,邀請士族子弟前來赴宴。其他人都十分羨慕,唯獨有一個人對此心生嫉妒,他就是王愷。

  作為當朝皇帝的舅舅,王愷的身家自然也是不菲,他就給石崇下了一個挑戰書,他們倆來比一比誰更富有,石崇知道以后立馬答應,來就來,我還怕你不成。

  王愷先是命令下人用糖漿刷鍋,石崇知道了以后用白蠟燒火做飯。

  王愷又用最珍貴的絲綢做了一個長達四十里的走廊,石崇再次壓他一頭,做了一個五十里的。

  王愷用御賜的香椒涂在墻上,石崇則用了更加昂貴的赤石脂。

  一連三次王愷全都輸了,居然哭著鼻子就去找司馬炎了。

  司馬炎聽了以后也覺的很好玩,于是就決定幫自己舅舅一把,他將宮里珍藏的一顆量尺高的珊瑚樹拿出來讓他跟石崇斗,本以為這次王愷贏定了,誰知道石崇當場敲碎了這棵珊瑚樹,拿出了數十顆比王凱帶來的還要高的出來,眾人紛紛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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