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鄴城之后,石閔顯得更加的低調,閉門謝客,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一般不會出門的。
與此同時,石虎以彭城公石遵為大將,率領麻秋、梁犢、石鑒三位將軍,步騎七萬人抵御北伐的司馬勛的晉軍。司馬勛手下兵力不足,幾經交戰,由于害怕趙國的精銳騎兵,司馬勛不敢繼續前進。
十月,司馬勛放棄懸鉤,回到梁州。
趙建武九年(343),貝丘人李弘順應民心的怨恚,自稱姓名與讖言相符,聚集黨羽,設置百官,事發后被殺,連坐獲罪的有幾千家。
接到這個消息的石閔,眉頭不由得緊緊地擰了起來。
這段時間,石閔一直在補充兵員,操練士卒,將本部人馬的軍力維持在二十萬左右,其中,漢軍占五分之四,其余胡騎甚多。
“這個李弘順,真是死有余辜。”秦牧搖搖頭道。
“國將生亂,必有妖孽。”石閔瞇著眼睛,“若無石虎的暴行,只怕李弘順起義,是得不到那么多的黎庶的響應的。”
“徒添傷亡而已。”
這一回的李弘順起義,其緣由眾所周知。
咸康八年(342年)十二月,石虎在鄴城營建四十多所臺觀,又營建洛陽、長安二處宮室,參與勞作的達四十多萬人。
石虎又想從鄴城修建閣道到襄國,敕令黃河以南的四個州郡整治南伐的軍備,并州、朔州、秦州、雍州準備西討的軍資,青州、冀州、幽州為東征作準備,都是三個男丁中調遣二人,五人中征發三人。
各州郡的軍隊共有甲士五十多萬人,船夫十七萬人,溺水而死、被虎狼吞噬的占三分之一。再加上公侯,牧宰競相謀取私利,百姓們失去所從事的家業,愁困不堪。
李弘順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揭竿而起的。
不過,在這個大爭之世里,農民起義想要獲得成功,可能性微乎其微!
秦牧隨即抱拳道:“主公,時機已經成熟了。石虎的種種暴行,已經失去了民心,朝野上下,不服者甚眾!而今主公坐擁二十萬精兵,又得麻秋、梁犢、李農等實權大將的擁戴,只要主公振臂一呼,必可取而代之!”
聞言,石閔的眉頭一皺:“不,還不是時候。”
“主公還欲等到何時?十年?二十年?”
“再等一個月。”
“一個月?”秦牧愣住了。
石閔為何如此有把握?
“石虎暴斃之時,便是我奪權之日。”
石閔自老毒物陶邕那里得到了三尸腦神丹,這三尸腦神丹可是無色無味的毒藥,分三次服用,一個月一次,不可中斷。石閔的秘密情人鄭櫻桃又得到了石虎的寵幸,于是對其下藥,算起來,石虎已經服用兩顆三尸腦神丹,命不久矣…
“石虎若死,不知主公將以何人即位?”
“石鑒或者石遵。”
建章宮。
鼎爐飄散的檀香裊裊,云里霧里一般。在這偌大的宮室里,除了幾個低眉順眼的太監和宮婢,并無他人!
哦,床榻上,還躺著一個面色蒼白,咳嗽不止的男人,正是石虎。
這時,宦官劉霸匆匆跑進來。
“大王,彭城公已經到殿外侯著了。”
“讓他進來。”
“諾。”
過了一會兒,甲胄在身的石遵便低著頭,亦步亦趨地進入宮室。
等到石遵到石虎的跟前的時候,后者揮了揮手,附近的宮婢和內侍紛紛退下。這偌大的宮室里,只剩下這父子二人。
“父王。”
“遵兒,你可知道朕將你從長安急召回來,所為何事?”
“兒臣不知。”
石遵確實不知其底細,不過料想石虎這副模樣是活不了多久的,多半是要交代后事。依著石虎這一年來對自己的倚重,說不定自己有望做儲君…
“石遵,朕能信得過你嗎?”
石虎問出這句話,石遵趕緊跪下:“父王,兒臣對父王之忠心,日月可鑒!父王若有命令,但言,兒臣必無不遵命!”
“好!”
石虎從自己的枕頭底下,拿出了一份密詔,遞到石遵的手里。
“父王,這是?”
“遺詔。”
“遺詔?這…”石遵一個響頭磕在地上,誠惶誠恐地道,“父王何出此言?父王你春秋鼎盛,此番染病,不過小恙,想來不久便會康復的。”
聞言,石虎擺了擺手道:“朕自己的身體,自己還不清楚嗎?石遵,你老實跟父王交代,對于儲君之位,汝是否有覬覦之心?”
“有。”
石虎淡然一笑:“甚好。遵兒,父王重病纏身,命不久矣,然不定身后事,始終不得安心!父王的十幾個兒子里,原本當屬你與石斌,最合朕之心意。石邃石宣先后為太子,都叛亂,朕由此在立儲之事上心灰意懶。”
“然,國無儲君,即國本不定。朕的幾個成年的王子中,杰出者莫過于你、石斌和石鑒,然則石斌勇猛有余,無有謀略,石鑒雖有謀略,但魄力不足。唯獨你石遵,能文能武,有為父之風!”
“父王!”
“石遵,唯此亂世,汝欲何以用人?”
“兒臣會繼承父王你的事業,有能者用之。”
“片面之詞。”石虎搖搖頭道,“石閔…你如何用之?”
“這…”石遵一時之間遲疑起來。
石虎沉聲道:“石閔,鴆虎也。父王用石閔,尚且忌憚,你認為自己能駕馭得了他嗎?”
“兒臣沒底。”
“這就對了。”石虎嘆了口氣道,“石閔有能力,為我大趙國之戰神,擎天巨柱,然則其人也,心性叵測,似有向漢之心,終為外人!”
“父王欲殺之?”
“不。”石虎擺了擺手道,“石閔現在不能殺。今天下未定,國內混亂,諸侯勢大,尚需石閔征伐,然其終究勢大,朕恐養虎為患也。”
“父王打算怎么做?”
“外放他。燕代兩國這段時間不怎么安分,朕想使石閔出任征北大將軍,鎮守薊城,都督幽州、并州諸軍事。”
“征北大將軍?”石遵啞然失笑道,“父王,這不是貶黜石閔嗎?石閔現如今官拜大將軍,武將之首,無罪之下,豈能甘愿外放薊城,做一征北將軍?”
“他不愿便不愿。”
“父王此話何意?”
“石閔鴆虎也,野性難馴。若不能用之,為心腹大患!必除之而后快。”
“父王是說,若石閔不遵旨,出鎮幽并,父王便用計殺他?”
“不錯。”
“可石閔麾下有二十萬虎狼之師,都駐扎在漳河大營啊!”
“朕自有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