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艾摸不清楚石閔的戰略意圖何在,但形勢危急,謝艾當機立斷,迅速擊鼓聚兵,同時派出別將張瑁率領三千步騎渡過曲柳河,作為前頭部隊,打探一下對岸的虛實。
為將者,不謹慎可不行。
萬一趙軍是佯裝撤退的,等著原本處于守勢的涼軍渡河作戰,主動出擊的話,屆時涼軍陷入了趙軍的伏擊圈里,能不能全身而退還是一個問題。
此為,謝艾擊鼓聚兵需要一定的時間,讓張瑁率軍先一步渡河作戰,可以打探敵軍的虛實。
烈日的照耀之下,原本只是一片肅殺之氣,并未交戰的曲柳河兩岸,趙軍與涼軍都在迅速列隊,擊鼓聚兵,不知道的還以為兩軍即將進行大決戰。
從高處放眼望去,只見趙軍的戰營已經被拆掉,只留下一些不必要的淄重,趙卒們三三兩兩地收拾好東西,準備離去。
此時此刻,石閔已經帶著軍隊南下,一部分趙軍在接到命令后,也自曲柳城而出,數萬趙軍,浩浩蕩蕩地往南方開拔。
而張瑁奉命渡河作戰,當他趕到曲柳河對面的趙軍營地的時候,只見其營地空無一人。
謹慎起見,張瑁又派出幾隊斥候去打探方圓幾里的情況,又讓人回去給謝艾報信。
“報!將軍,附近已經沒了趙軍的蹤影!”
“將軍,南方三里處發現趙軍的淄重隊伍!”
聞言,張瑁問了一句:“有多少人馬?”
“不過五百人!”
張瑁想了想,說道:“牛霸,你帶著步卒留守在此,等著與大都督的主力會合,我將率領一千騎卒去截下這支趙軍的淄重隊伍!”
“諾!”
“出發!”
“轟隆隆!…”一千涼軍精騎,宛如一股奔流不息的潮水,轉瞬間便離開了曲柳河,繼而往趙軍的淄重隊伍追擊而去。
當謝艾帶著涼軍主力渡過曲柳河,與牛霸所率的兩千多的步卒會合的時候,知道張瑁已經帶兵去追擊趙軍的淄重隊伍,不禁勃然變色!
“張瑁糊涂啊!”
淄重隊伍,一定是石閔用來引誘他們涼軍上鉤的餌食!
哪個軍隊在撤退的時候,不留下斷后的部隊的?莫說是打了勝仗的軍隊,現在涼軍和趙軍都未交戰,勢均力敵的,趙軍這么主動后撤,等于是自己暴露了自己的破綻,再不留下斷后的部隊,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石閔乃是沙場宿將,熟讀兵書,深諳排兵布陣之道,百戰百勝的人物,豈能不知此理?
適才張瑁在率軍渡過曲柳河之后,還派出斥候打探附近的情況,這沒錯,很謹慎,但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想過,這么短的時間內,近八萬人的趙軍能全部撤走嗎?
所以謝艾斷定,張瑁如此急功冒進,勢必要中趙軍的伏擊的!
“大都督,現在我們應該怎么做?”部將牛霸詢問道。
“跟上張瑁的部隊!全軍拋棄淄重,輕裝上陣,以步卒為前軍,騎兵從兩翼,步步推進!”
“諾!”
謝艾猜得沒錯,石閔已經在曲柳河附近的一個山谷里,布下了重兵伏擊,同時,還有大量的趙軍自附近的險峻之地包抄過來,想要一口氣吃掉進入伏擊圈的趙軍。
“不好!中計了!”
追上了趙軍的淄重隊伍,這才剛剛廝殺了一下,在山道的附近便出現了許許多多的趙軍士卒的身影,緊接著,是萬箭齊發,擂石、滾木、火油、松脂等東西都嘩啦啦地傾瀉而來。
“撤!快撤!”
“殺啊!”
張瑁見到這副陣仗,一時之間驚慌失措,急命隨從的騎兵們趕緊撤出去,但是為時已晚。
“啊!”
殺豬一般凄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且看那個涼軍士卒,被兩支利箭射中,一支插到了眼睛上,一支插到了胸口,那個涼軍士卒大喊大叫著,捂著流血汨汨的眼睛滾到了地上,最后還被作鳥獸散,四處亂跑的戰馬的馬蹄踐踏而死!
還有更慘的涼軍將士,就是被松脂、火油澆灌到的,身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硝煙彌漫,一股子肉香味兒四溢,那個涼軍士卒成為了一個“火人”,哀嚎著,摔到了地上,被燒成了黑炭的人都不在少數的!
至于那些被擂石砸到的,頭破血流,摔到了地上還是輕的,有的甚至腦袋被砸出了一個血窟窿,死得好慘。
而那些戰馬則是受了驚嚇,撒開馬蹄,四處亂奔。
謝艾率軍增援,但已經來不及了。
石閔布下的口袋陣已成,打著趙軍旌旗的將士們從四面八方殺來,聲勢震天,浩浩蕩蕩,直嚇得剛剛上戰場的新兵蛋子們瑟瑟發抖。
謝艾得知張瑁部被伏擊之后,本欲派出一支精騎去解救的,奈何有哨騎來報,說有大股的趙軍襲殺而來。
現在該如何是好?
增援張瑁的部隊已經無濟于事了,涼軍主力尚且有被殲滅的危險。與趙軍正面野戰,兵力有三萬之差,過去謝艾一點都不慫。
奈何,謝艾的對手是石閔和他麾下的漢軍!
“撤!”
聽到這話,牛霸不禁啞然失笑道:“大都督,張瑁所部兵馬還在山谷里呢。”
“我知道。”
“何不與趙軍決一死戰?”
“你有幾分勝算?”
牛霸拍著胸脯子道:“末將愿死戰!”
“死?牛霸,你要知道,只有活著才有戰勝的希望,視死如歸的你果真英勇,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你直接沖上去與趙軍一戰,跟送死有什么區別?”
“這…”
謝艾打手一揮道:“撤!往曲柳城的方向撤退!牛霸!”
“末將在!”
“你便率一千步騎在章山負責策應張瑁所部兵馬,若事不可為,便立即撤回曲柳城!”
“諾!”
謝艾還真是有夠謹慎的!換作石閔,早就抱著破釜沉舟之心,帶兵上去大干一場了。
由于謝艾的謹慎,趙軍前前后后殲敵不過二千人,最后還讓張瑁所率的一千精騎跑了一百多人。
雖說斬獲不大,但石閔到底是扳回一局了。
眼下涼軍已經渡過曲柳河,兵不血刃地收復了曲柳城,還在鞏固工事。石閔不愿意在這里拖延太久,又唯恐自己撤軍的時候,被涼軍從后路襲擊,左思右想,權衡利弊之下,石閔終于在三日后再度帶兵南下。
謝艾本想率軍追擊的,但是他忽然接到了一個消息。
原本在金城、大夏的梁犢、孫伏都忽而率軍西進,步騎二萬人與麻秋所部兵馬會合,長驅直入,渡過黃河,現在已經屯軍長最!
更要命的是,長最那里的趙軍打著石閔的旗號!
石閔是什么時候跑到長最去的?為何他事先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大都督,趙軍已經跑光了!”
當謝艾派去的張瑁回來報信的時候,得到的卻是趙軍營地已經空無一人的消息。
謝艾有些頭疼,在那里踱步了一下,稍微放松了一下心神,漸漸沉思。
長最,那可是涼國的腹地,距離都城姑臧不太遠,不過二百里,一馬平川的,依靠趙軍的突擊能力,兩三日之內,兵臨姑臧城下并不難!
“石閔這是在布疑兵陣啊!”
“大都督,現在咱們應該如何是好?”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謝艾表示很無奈。
現在的他已經別無選擇了,姑臧的守軍并不多,且多是不堪一擊的老弱,能真正打仗的不過幾千人!
把五萬涼軍交到謝艾的手中,這需要張駿莫大的魄力。但現在敵軍都要兵臨城下了,張駿還能坐的住?就算他能坐的住,姑臧的門閥世家們能坐視不管嗎?
明明知道石閔的戰略目的不是沙阜,就是枹罕,但謝艾卻不能直接往趙軍的主力那邊去。
真是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