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閔帶著征北的數萬大軍凱旋而歸,如此之大勝,即便大趙天王石虎不出城十里相迎,也應該出城迎接的。
但是,讓石閔與諸將士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出城相迎的隊伍當中,竟然沒有石虎的身影,大王若是身體抱恙,自然有太子相迎,可問題的關鍵是,太子石宣不屑與石閔打交道,故而人影都見不到,最后出城相迎的,竟然是作為太尉、秦公的石韜?
什么情況?
秦牧現在是石閔的親信謀臣,見狀,隨即跟石閔低聲道:“主公,事情有變。萬事小心。”
“曉得。”
石閔點了點頭,接著驅馬上前,隔著以石韜為首的群臣的迎接隊伍不過十步左右,便下了馬,秦公石韜隨后笑瞇瞇地迎了上去。
“石閔見過太尉大人!”
“哈哈哈哈!棘奴不必多禮!”
石韜很熱切地扶著石閔的雙臂,又打量了石閔一下子,微微頷首道:“嗯,比出征之前消瘦了一些,但顯得更加的英武,雄姿英發啊!棘奴,你這北征一戰,打得真是漂亮極了!自我們趙國滅了西趙之后,還從未有過如此之大勝!”
“殿下過譽了。”石閔同樣是笑臉相迎,說道,“鮮卑人不過土雞瓦狗,只要尋得合適的戰機,其實擊敗他們并不難的。”
聞言,石韜沒有當即回話,而是左顧右盼了一下,隨后跟石閔附耳道:“棘奴,父王要你在回城之后,立即去建章宮一趟。”
面君?石閔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道:“棘奴知道了。殿下,只是不知道大王因何而單獨召見我?”
“父王沒有明說。想來你取得如此之大勝,凱旋而歸,父王的心里應該不會有什么不快的。唯一的可能,便是因為蘭妹的事情…”
長平公主石蘭?這個女人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石閔被弄得一頭霧水的。
繞是如此,石閔還是一臉感激地道:“多謝殿下告之于我。”
“哈哈哈哈,棘奴你太客氣了。你我二人本是叔侄,過去可能不怎么熱切,但今后還請你到孤的府上走動走動啊!”石韜笑吟吟地道。
“好說好說。”石閔點頭道,“過幾日棘奴一定到殿下的府上拜訪,若有叨擾之處,還請殿下多多包涵啊!”
又跟石韜寒暄了幾句,石閔隨之跨上了自己的坐騎,赤馬朱龍,二話不說,便向著建章宮,一路絕塵而去。
石閔進了建章宮,在經過通傳之后,便在一名內侍的帶路之下,亦步亦趨地進入御道,直接進入石虎平日里處理政務的地方。
與往常截然不同的是,這里沒有妃子們的歡聲笑語,其余的宮婢和內侍一個沒有,在這偌大的宮殿中,只有一個如豺狼虎豹一般的身影,正襟危坐在那里。
“臣石閔,拜見大王!”石閔二話不說,向著坐在高位上的石虎便是大禮參拜。
石閔是重生而來的,在紅旗下長大,一直被人人生而平等的思想所熏陶的石閔,自然不喜歡向他人下跪。
但是這種事情在古代卻顯得極為正常的!
天地君親師,這些都是可以讓你跪拜的對象,無一例外。
石閔如果不想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話,學會跪拜,這還是入門級的。
“回來了。”石虎的嗓音顯得很低沉,就像是一頭豺狼的嘶吼一般,聽上去頗為沙啞。
石閔沒有答話,而是就這樣跪在那里。
“起來吧。”
“謝大王!”石閔隨即躬身立在陛臺下。
石虎以銳利的目光,宛如鷹眼一般銳利的目光在石閔的身上掃視著,好似一頭雄鷹在凝視著自己的獵物一般,而石閔,正是石虎眼中的獵物。
“棘奴,你可知道朕為什么沒有出城相迎嗎?”
“臣愚鈍,請大王明示!”
“呵呵,棘奴你若是愚鈍,那么天下便沒有聰明人了!”石虎擺了擺手道,“朕實話跟你說吧。是石蘭那丫頭來跟朕告狀的。”
“你可真是一個好夫君!朕萬萬沒想到,朕的女兒,長平公主石蘭下嫁給你,你竟然會如此待她,委屈她。石蘭都跟朕說了,你倆已經成親這么久,竟然還沒有同房過?這成何體統!?”
“臣惶恐!”石閔又跪下道。
“你沒必要惶恐!棘奴,你告訴朕,石蘭有哪點不好的?朕知道,她的性子的確是嬌蠻了一些,但朕不相信,你這個戰無不勝,連鮮卑人都可以馴服的無敵大將軍,竟然會連自己的妻子都不能馴服?”石虎的臉色陰晴不定。
聽到“鮮卑人”這三個關鍵字,石閔頓時明悟,石虎何以如此訓斥自己,無非是想借機敲打敲打一下自己罷了。
見到石閔沉默不語,石虎又道:“棘奴,你的妻子董氏、崔氏都已經有了身孕,這個你可能還不知道吧?”
“這…”石閔還真不知道。
感情石蘭這女人,是見到石閔的其他兩個女人都有了身孕,而自己卻連跟石閔同床共枕的機會都沒有,這讓一向是天之嬌女的石蘭如何受得了?
故而,石蘭跑到宮里跟石虎告狀還是情有可原的。
“此事暫且不提。”
石虎又換上了一張笑臉,說道:“棘奴,你征伐代國這一戰,打得極好!我們大趙國自從滅了西趙之后,不知道多久沒有取得如此之大勝了。說,這一回你想要什么封賞?”
“全憑大王恩遇!”
“又來了又來了!”石虎一臉不悅地拂袖道,“棘奴,我看你也是一個殺伐果斷,做事情雷厲風行的人,怎么在這些封賞之事上如此推諉?若是換了尋常的將領,還不知道怎樣在朕的面前邀功請賞呢!朕看你啊,是讀那些漢家詩書太多了,都學得跟那些酸腐不堪的儒生一般了。”
石閔聞言,訕訕地笑著。
石虎道:“棘奴,朕是一個賞罰分明的人。你既然為朕,為國家立下此等不世之功,理應重重的封賞!朕便封你為常山郡公,武安依舊為你的封地,再增食邑三千戶,賞賜一萬五千兩,哦,還有你的府邸實在是太過寒磣了,那還是你父親石瞻在做西華侯時候修建的。”
“這樣吧,朕便再賜你一座郡公規格的府邸,擇日竣工,即可入住。或者是棘奴你干脆在鄴城當中,挑選一處奢華的府邸入住?”
“這…大王,臣實在是愧不敢當啊!”
“你又推辭?”
“大王,臣何德何能,得以受封郡公之爵?似夔安大人、李農大人他們為將多年,戰功赫赫,不知道為大王,為我大趙國立下過多少的赫赫之功,卻都沒有封郡公之爵,我石閔怎敢后來居上,憑借伐代一戰受此封爵?”石閔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
聞言,石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說道:“他們是他們,你是你!怎可同日而語?不說棘奴你是朕的養孫、女婿,即使是你打的這征北一戰,大破代國,拔其都城盛樂宮,殺敵數萬人,都逼得拓跋鮮卑部北遁,望風披靡!”
“此一戰,便足以使拓跋鮮卑十年之內,再無余力南下牧馬了。你這一戰,便為我大趙國的北方邊境,換來了十多年的和平!封為郡公而已,何以受之不得?”
“大王明鑒。”石閔當即垂手道,“臣得大王之恩寵,自幼便世襲父親之爵位(西華侯),徙封修成侯,拜北中郎將!而后又官拜左積射將軍、衛尉,實爵武安侯,這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及人臣的顯赫地位了!而且臣年不過十九,大王如此之恩遇,朝野上下未免會生出一些流言蜚語來…”
“大王,人言可畏啊!”
“哼,年紀輕輕又如何?若是朝堂諸公,有誰能跟棘奴你一般百戰百勝,無往不利,封公拜相又有何妨?”
石閔搖搖頭道:“還請大王切莫折煞我了。”
“棘奴,征代之戰,你的確打得很漂亮!有功,怎可不封賞?這都是你應得的!鮮卑人可不好打啊,以往我趙國對拓跋鮮卑之戰,罕有勝績,獨你一人能大獲全勝,幾乎打得代國亡國!”
石虎沉聲道:“朕若是不對你封賞自己應得的封賞,何以服眾?”
“臣,拜謝大王!”石閔最終一臉無奈地接受了。
石閔現在可是位及人臣了,衛尉、常山郡公,在原來的封地武安上,再增加三千戶的食邑!如此之封賞,豈能不重?
但石虎這么做,以石閔的聰明才智,自然是不可能想不到的。
捧殺而已。
本來石閔就已經成為了朝中炙手可熱的大臣,這一下,更是被群臣所嫉恨!以后他石閔要是有什么風吹草動的,或者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必然會被有心人檢舉!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