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又一路南下,出雁門,過陽曲,又渡過了黃河,一路向著趙國的都城鄴城而去。
至于那些鮮卑人則是跟牛羊一般被驅趕著,那些老弱婦孺還好,至于青壯的男子,則是都被繩子捆綁在一起,站成了一排被驅趕著。
稍有不順心的,或者是碰上跌倒,走的慢的鮮卑人,趙卒們二話不說,就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俘虜,是最沒有人權的。
“大都督,這些鮮卑人已經接連三日沒有進食過一滴水,一粒米飯了。已經餓死了好多人了,再這樣下去,可能都撐不到五日的期限,這些鮮卑人就是被餓死大半了!”董匡驅馬上前,指著被丟到一邊去的鮮卑人的尸體說道。
說來,也是很殘酷的事情。
但凡是餓得兩眼昏花,走不動道的鮮卑人,生病的鮮卑人,幾乎都只有一個下場,就是被趙軍丟棄在行進的道路上,淪為這片土地的一捧黃土。
人口,尤其是男丁和婦女,的確是亂世當中不可或缺的資源。
但是連石虎都不甚在意這些人命,更何況是石閔呢?
“二叔,你想給這些鮮卑人求情嗎?”石閔睥睨了董匡一眼道。
聞言,董匡搖了搖頭道:“不,我只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僅僅是這樣嗎?二叔,你要知道,慈不掌兵,若是我們趙軍戰敗了的話,相信下場,比現在的這些鮮卑人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閔兒,這些鮮卑人固然可恨,但他們現在已經戰敗了,淪為了我們趙軍的戰俘。如果這些鮮卑俘虜在路上便死了大半的話,你要如何向大王交代?”
“…”
石閔沉默了一下,隨之說道:“大王不會因此而苛責于我的。”
見狀,董匡幽幽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一個小校飛騎而來,向著石閔叉手道:“大都督,獨孤伽羅想要見你一面。”
“噢。”
終于按耐不住了嗎?
石閔揮了揮手道:“把她帶過來。”
過了沒多久,獨孤伽羅便被帶到了石閔的面前。
“獨孤伽羅,見過大都督。”獨孤伽羅向著石閔行了一禮,是他們草原上特有的抱胸禮。
“不必多禮。”石閔瞇著眼睛道,“獨孤伽羅,你此來找我,所為何事?”
明知故問!
獨孤伽羅的心里憤憤不平的,但是不敢表露出來,隨之低著頭,語氣溫和地道:“大都督,小女是來替我鮮卑的數萬被俘虜的男丁求情的。”
“呵,求情,你有那么大的面子嗎?”石閔不屑地嗤笑了一聲道,“或者說,你有這個資格嗎?”
聞言,獨孤伽羅的肺都氣炸了,不過,這事關他們鮮卑數萬男丁的生死,由不得她任性妄為。
獨孤伽羅于是耐著性子道:“大都督,小女知道,小女能見到你的面,跟你說上話,這已經是榮幸之至的事情了。但小女心中有一語,不吐不快。”
“你心里不快,關我什么事?憋著。”
又被石閔這么毒舌地懟了回來,獨孤伽羅的臉色一黑,又道:“大都督,你能好好聽一聽小女說話嗎?”
“不能。”
“…”
見到獨孤伽羅氣得渾身顫抖,石閔不由得蹙眉道:“獨孤伽羅,你是什么來意,我一清二楚。但是我是一個一言九鼎的人,這說出去的話,便如同潑出去的水,你豈不知道覆水難收的道理?”
“大都督!”
獨孤伽羅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中怨憤的情緒,隨之說道:“我知道大都督你說過的話,不會輕易收回的。但是,這事關我鮮卑數萬男丁的生死,小女實在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數萬同胞就這樣被活生生地餓死在我的面前。”
“你回去吧!”石閔擺了擺手道,“別說是你,獨孤伽羅,就算是你們的代王來向我求情都沒用!”
“大都督,難道你就這么不通達人情?”
“呵呵,我的人情是拿來對人的,對于豺狼虎豹,還需要講究什么人情嗎?”
“你!”
“獨孤伽羅,趁我還沒想殺你之前,我奉勸你速速離開。我這個人,信奉一條真理,便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你的手上,沾了我趙軍士卒的鮮血,我沒殺了你已經很客氣了。”
“求你了。”
獨孤伽羅忽而銀牙一咬,直接向著石閔跪了下來,如同無助的小羊羔一般,俯首在地上,瑟瑟發抖著,那個模樣可憐巴巴的。
這個時候,似乎是鐵石心腸的硬漢,都要被她的這種姿態弄得心軟了。
獨孤伽羅好似覺得很屈辱一般,臉色煞白,雙手緊緊的攥著,銀牙咬著薄唇,都已經不自覺的滲出了斑駁的血液。
石閔是最見不得女人哭泣的,尤其是這種長得花容月貌的女子,以獨孤伽羅的樣貌,還有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要說石閔不對她怦然心動,那是不可能的。
現在獨孤伽羅在他石閔的面前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若是說石閔不為此心里一軟,似乎都有些說不過去。
就在石閔沉默不語,正左右為難的時候,旁邊的董匡忽而出聲道:“閔兒,不如你就答應獨孤伽羅,放過那些鮮卑人吧。三天的不吃不喝,已經餓死了不下一萬的鮮卑人!這樣的懲罰已經十分嚴苛了。”
“而且,將更多的鮮卑人帶到鄴城去,也能換取更大的功勞不是嗎?”
石閔瞟了董匡一眼,沒有直接開腔。
“獨孤伽羅,我若是放過他們,能得到什么好處嗎?”
聞言,獨孤伽羅下意識地緊了緊自己的衣角,低著頭道:“小女現在已經淪為了階下之囚,能給你什么好處?不過,如果大都督你不嫌棄的話,我…我愿意做牛做馬,侍奉大都督。”
“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馬。”
石閔冷笑著道:“獨孤伽羅,你是獨孤部的小主,在獨孤部應該有些名望吧?”
獨孤伽羅不知道石閔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但現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獨孤伽羅不得不硬著頭皮道:“請大都督明示。”
“你們鮮卑人都是馬背上出生的人,擅于騎射。而騎術,正是我們中原人的短處!這樣吧,我給你一個下午的時間,兩個時辰的時間,你給我挑選出五千精壯而擅于騎射的鮮卑人。我將用他們為漢軍,成立一支新的騎軍。”
“多謝大都督!”獨孤伽羅終于松了口氣。
等到獨孤伽羅的背影離去,董匡這才回過神來,對著石閔說道:“閔兒,我明白了。你壓根兒就沒想對這些鮮卑人趕盡殺絕,你的目的,只是為了充實軍隊?”
“我不知道這么做,是對是錯。”
董匡聽到這話,亦是眉頭一皺,說道:“可是閔兒,你有把握馴服這些鮮卑人嗎?要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
“若是沒有把握,我就不會干了。”
石閔淡笑了一下,又向著旁邊一臉云淡風輕的秦牧問道:“秦牧,你可知道我的心中所想?”
“大都督這么做,是想讓大趙天王放心對嗎?”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你。”
石閔與秦牧二人頓時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