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閔緊接著又統率大軍,直往代國的都城盛樂而去。
這一路上,石閔為了防止被鮮卑人的騎兵的突襲,不由得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和游騎,往四面八方巡弋而去。沒辦法,他們現在是孤軍深入,一旦在這大草原上,被鮮卑人的騎兵突襲,到時候不說是必敗無疑,至少死傷也會十分的慘重!
過了沒多久,石閔又看見一股大概千人的牧民從西面而來,就在大軍正面的河畔上,無精打采地走著走著。
石閔見狀,不由得眉頭一皺,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李農詢問了向導,回答道:“大都督,這是距離班氏古城不遠的地方,此河,名喚綠沱河。”
“李信,你帶人將那些牧民一樣給我包圍起來。”
“諾。”
李信隨之領命而去,點起一千騎卒,迅速就將這些帶著牛羊馬,拖家帶口的牧民給包圍起來了。
石閔拍馬上去,望著瑟瑟發抖的牧民人群,高聲道:“你們誰是主事人?”
“將…將軍,我是主事人。”一個胡絡腮的中年人站出來道。
石閔聞言,不由得打量了他一陣子,只見這人昂藏九尺,膀大一圈,腰圓十圍。這個中年人看上去頭發亂糟糟的,只不過高鼻深目,膚色黯淡,看上去還有一些很明顯的白種人的特征。
此人孔武有力,手上還拿著一口環首刀。
“你們是鮮卑人?”
中年人趕緊擺了擺手道:“不是的,不是的。將軍,我等之中,有羯人、漢人、烏桓人和氐人,我們都是被鮮卑人擄掠到這兒許多年了,但是思念故土甚久!聽聞趙軍殺到,而鮮卑人現在都已經望風而逃了,故而我們都扶老攜幼,拖家帶口地往南面逃奔,都希望能過上好日子!”
這個借口,似乎無可挑剔。
石閔也實在無法從中挑出什么毛病!
“放行!”石閔揮了揮手,讓包圍這些牧民的趙卒撤去。
“多謝將軍!”那個中年男子拜謝了一聲,隨后呼喝牧民們,一起遠行。
望著這些牧民的背影,石鑒忽而上前道:“大都督,你真的要放他們離去嗎?”
“不然呢?寧殺錯,不放過?”
石鑒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低聲道:“大都督,現在我軍孤軍深入,只帶了一些糧秣。正好,這些牧民的牛馬羊可用之!”
聞言,石閔想了想,最終說道:“那你帶三千騎卒沖上去,待他們走遠之后,一個不留!”
“諾!”
在距離平城不遠的一處低洼地。
旌旗獵獵,人山人海。
鮮卑人的勇士們身穿皮甲,手持銀月彎刀,戴著絨毛戰盔,腳踏小蠻靴,一股剽悍的氣息由內而外地散發出去。這些鮮卑人的戰斗力還是很強的,只不過是單兵作戰能力,打團戰的時候,其反應能力還是遠遠不及趙軍的。
代國雖然已經建國,剛剛學習漢人的制度,但是許多地方還沒有徹底完善。
好多鮮卑人,迄今為止,還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想要全面向漢人學習,變得更加強大起來,談何容易?
“報——”一個小校飛騎而來,見到中軍大纛,便徑直下馬跪到地上,垂手道,“大將軍,斥候來報,趙軍剛剛過了班氏古城,渡過了綠沱河,現在往我們這邊趕了過來!”
“再探!”
“諾!”小校隨即飛騎而去。
在獨孤信旁邊的將軍步六孤峰,不由得站出來道:“大將軍,為什么我們不趁機突襲來犯的趙軍呢?趙軍只有步騎八萬,我軍亦有五萬本部狼兵!我們鮮卑人有著地利與人和,何以不能一戰而下之?”
聞言,獨孤信擺了擺手道:“不可貿然出擊。步六孤峰,你以為老夫不想一戰成功嗎?只是盛樂宮那邊,大王與群臣,還有各部的首領正在爭議,看看要不要迎擊這一股來犯的趙軍!”
“有什么好爭議的?”步六孤峰不滿地道,“敵軍犯境,不打回去這不是讓他們得寸進尺嗎?”
獨孤信搖搖頭道:“步六孤峰,你不懂。漢人的兵法當中,有那么一句很經典的話,叫做‘兵者,國之大事也’!這是國戰。我代國剛剛建國不足兩年,各種制度尚未完備,你別看各部都似乎被我們拓跋部統一了,但是依舊有不同的聲音!”
“大王之所以任用漢人,學習漢人的各種官制、軍制,其目的就是為了完成我們鮮卑人從一個部落聯盟,成為國家形式的過渡!但是很不幸的,趙人沒有給我們這個平穩過渡的機會。”
步六孤峰撓撓頭道:“大將軍,末將還是不甚了解。”
“你不需要去了解。”
與此同時,已經渡過綠沱河的趙軍正在休整。
天色已晚,石閔隨之命令大軍安營扎寨,同時擂鼓聚將,召集李農、石鑒、朱保等諸將升帳議事。
石閔指著掛在墻上的羊皮地圖,說道:“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還是綠沱河的河畔。接下來,我們想要直撲鮮卑人的都城盛樂的話,就必須要跨過一片荒漠。跨過荒漠,這水源便成為了我征北大軍的又一個難題!我們必須要想方設法地解決掉這個難題,如若不然,盛樂的城頭還沒見到,我們趙軍便不知道要被活活渴死多少的士卒了!”
李農聞言,站起身道:“將軍,這水,可取自綠沱河。而且后方還有雁門、云中、定襄、代郡等幾個郡正在為我軍源源不斷地輸送糧草和水源!只要我軍將這水源管理好,應該問題不大。”
“問題的關鍵便在這里。”
石閔蹙眉道:“我們并不知道從此地到盛樂需要多久的路程!其中,還會有鮮卑人不斷派出的騎兵騷擾,一旦水源被切斷,我軍將陷入進退不得的尷尬局面。到時候這偌大的漠北草原,極有可能成為我八萬趙軍的葬身之地啊!”
李農是沙場宿將,經驗豐富,他暗自思襯了一下,隨即道:“大都督,依我看,不如先在綠沱河駐扎多日,搜集足夠的水源,再等到后方的糧秣和水源輸送到這里,再一起進軍鮮卑人的老巢盛樂?”
“不可!”
董匡這一回隨軍出征,但是他對此卻有著不同的見解。
董匡叉手道:“大都督,末將以為,萬萬不可在綠沱河逗留太久!此番我趙軍征北,鮮卑人想必是早已獲悉,已經在調兵遣將了。這一點,從近日來不斷有敵方的游騎和斥候在我大軍的四周徘徊便可見一斑!”
“常言道,兵貴神速!尤其是在這漠北的草原上,鮮卑人幾乎都是騎兵,其行蹤飄忽不定,我們無法尋找其主力進行大決戰。這本來便是我軍的一個巨大的缺陷!若是在綠沱河逗留太久,只怕鮮卑人可以從容應對,到時候他們調集了重兵,又故意堅壁清野,消耗我軍的糧草和水源,如之奈何?”
“這倒是一個棘手的問題。”石閔微微頷首道。
董匡又道:“大都督,依我看,不如派出一支精騎,帶足數日的干糧和水源,搶先一步跨過荒漠,然后大軍隨后行進。”
李農蹙眉道:“這不是要分兵嗎?大都督,我軍只有步騎八萬,糧草無多,若是被鮮卑人逮到我先鋒的精騎,圍攻之,如之奈何?而且荒漠茫茫,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尋找到足夠的糧秣與水源,這實在是太過冒險了!”
“兵行險招。”
石閔瞇著眼睛道:“現在我們要考慮的,還是水源的問題。我料想鮮卑人肯定知道我軍的水源所在,然后加以切斷。這樣吧,我軍只將水源分成三批,依次送入大軍當中。”
“李信!”
“末將在!”李信當即站了出來。
“命你率精騎三千,帶足五日的干糧和水源,每一日都要派出傳令兵與主力大軍聯絡。凡遇上鮮卑人的部落,可斬盡殺絕,取其水源與口糧,據為己有!切記,不可逗留太久。你們一旦碰上來圍攻的鮮卑人的大股部隊,一定要避戰!”
“諾!”李信當即領命而去。
石閔又道:“此番,我軍要將水源分成三批,逐次送入漠北草原。李農!”
“末將在!”
“你負責水源和糧秣的事宜。我給你一萬人馬,但是押送水源和糧秣的隊伍,必須要分成幾批,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必須要做到掩人耳目,不可為鮮卑人切斷我們的糧道和水道!”
“諾!”
石閔的這個命令著實是有些強人所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