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戰營的火勢迅速蔓延。
從糧倉到一頂頂帳篷,火光沖天。整個晉軍戰營,不,應該說是整個葫蘆口都響起了鬼哭狼嚎的聲音。
許多被燒成了“火人”的倒霉蛋哀嚎著,倒在地上打滾,但是哪里能撲滅身上的火勢?最終只能是掙扎了一會兒,最后奄奄一息,被活生生地燒成了灰碳罷了!
整個晉軍戰營之內,無論是趙卒還是晉卒,都已經不分彼此,有的還在那里生死搏殺。但是更多的人已經被這股突然燒起來的大火嚇到了,頓時一哄而散,四散而逃。
不同于慌不擇路的普通士兵,張貉迅速冷靜了下來,而后又帶著自己所剩無多的十幾個親兵,一路直奔晉軍戰營的大門口而去。
此時的大門口是敞開著的,但是火勢更大,已經焚燒了附近木制的城寨。
“有人出來了!”
“放箭!”
在石閔的發號施令之下,那些早已等在那里的弓箭手頓時張弓搭箭,往大門口的火堆那里拋放了箭矢。
一輪又一輪的箭雨拋射了過去,頓時就射殺了一大片的人。
“等等!我是趙軍啊!呃!…”
“我們是自己人!是袍澤!”
“別放箭!呃…”
石閔的漢軍只聽從他一人的命令,可不管你是趙卒還是晉卒,是袍澤還是自己人,反正他們發起狠來,連自己人都殺掉!
一個又一個的人,分不清是趙卒還是晉卒的家伙都倒在了血泊里,哀鴻遍野。
這時,火勢已經小了不少。
一個聲音忽而帶著憤怒傳了出來!
“我是張貉!誰敢殺我!”
張貉果真是藝高人膽大,直接騎著戰馬,絕塵而出。
只見張貉從火堆里沖了出來,身上還沾著寂寥點點的火星。不過當他即將沖出來的那一刻,只聽到“嗖”的一聲,一支羽翎箭便離弦而出。
“噗嗤!”血流如注。
張貉不可置信的看著穿透了自己的咽喉的利箭,嘴角翕動著,想要說話,卻只是發出了“嗬嗬”的聲響,而后又是一道血箭飆了出去。
張貉“嗚哇”的一聲,仰天長嘯道:“石閔!我要將你碎尸萬段!”
這是回光返照了嗎?
石閔不知道,不過隨著他揮了揮手,頓時就有原本還在那里躊躇著,等待命令的弓箭手放出了箭矢,頓時萬箭齊發,張貉的身上被射出了無數個血窟窿!
被射成了馬蜂窩的張貉,很是不甘心地倒在了火堆里,至死都未曾瞑目!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么憋屈地死掉的,還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看著被大火燃燒著的張貉,石閔不屑地嗤笑了一聲,暗道:想把我碎尸萬段?不自量力。
與此同時,在晉軍戰營的后山那邊。
那些沿著陡坡想要逃竄下去的晉卒或者是趙卒,都紛紛倒在了李農所部的人馬的箭矢之下。
一輪又一輪如蝗蟲一般的箭雨,從天而降,將沖出去,四散而逃的人全部射殺了。即使有一些人還是灰頭土臉地跑出來,最后也被一一斬殺。
見到火勢已經小了下去,幾乎沒了喊殺聲,只有不絕于耳的哀嚎之聲了。石閔當即揮起了自己手中的雙刃矛,在坐騎赤馬朱龍的馬背上,高聲道:“弟兄們!你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現在,隨我殺啊!”
“殺啊!”
聽見石閔一聲令下,他麾下的將士便猶如打了雞血一般,都爭先恐后地往晉軍戰營那邊沖了進去!
石閔又勒住了韁繩,挑飛了一個晉卒,厲聲道:“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殺啊!”
雖然同是趙卒,但是服飾上還是能夠辨認出來的。
這不,已經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的漢軍士卒,撒開腳丫子,沖到晉軍戰營里面,那是見人就殺。
已經飽受了大火的摧殘的士卒,已經士氣大泄,又無氣力,就好似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聽見石閔這邊的喊殺聲,在后山的李農亦是當仁不讓,當即揮劍道:“兄弟們!給我殺死里面的人!一個不留!”
“殺啊!”
就這樣,原本落荒而逃的晉卒又被堵了回去。
兩面夾擊之下,那些晉卒想要做俘虜都是不可能的。每當他們跪下來乞饒,哭爹喊娘的時候,等待他們的,都是趙卒那犀利而無情屠刀!
就算是張貉部下的那些殘存的士卒,哪怕是一個勁兒地哀求,都于事無補,被沖進來的趙卒照殺不誤!
這一戰,從大清早,一直殺到日落西山。砍人直砍得趙軍將士的手臂疲乏、酸軟,甚至是他們手中的兵器都已經開了缺口。
胡亭。
“回來了!大都督!棘奴與李農他們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一場大捷!”
就在夔安在府衙里踱步,心急如焚的時候,義陽公石鑒忽而興沖沖地跑了進來,跟他大聲道。
“當真?”夔安瞪著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在他看來,石閔他們沒有全軍覆沒,能平安歸來已經是殊為不易了,竟然還能取得大捷?!
要知道,趕過去增援的晉軍可是有整整兩萬人!
這些都是生力軍來的,兩面夾擊之下,趙軍如何匹敵?如何戰而勝之?
“是真的!”石鑒喜不自禁地道,“棘奴用火攻之計,使得晉軍四萬人(拿張貉的趙軍首級充數),包括晉將陶稱、李陽在內的人,全部葬身火海,無一生還!棘奴他們現在已經到城門口了!”
夔安聞言,亦是大喜過望,當即騎上了一匹駿馬,帶著一隊親衛與諸將就這樣絕塵而去。
到了城門口,夔安便見到了一個又一個“滿載而歸”的趙軍將士。
這些趙卒的腰上、脖子上都掛著敵人的首級,甚至都裝不下,有的直接拿著車子裝載。他們一個個都昂首挺胸,興高采烈的,好似斗勝的公雞一般。
一見到石閔,夔安不由得張開了自己懷抱,感慨萬千地道:“石閔將軍!真乃天神也!”
石閔也跟夔安擁抱了一下,分享各自的喜悅。
隨即,石閔又不由得跪倒在地上,一臉羞愧難當地低下了頭,叉手道:“大都督,末將不負你的厚望!但是張貉將軍…張貉…”
石閔正故作吞吞吐吐之態的時候,兩個抬著擔架的士卒,便將一具被燒的面目全非,跟黑炭一般的尸體抬了上來。
“這…這是張貉?”
夔安指著這具尸體,不由得愣住了。
石閔聞言,臉不紅心不跳地道:“正是!張貉將軍為主將,卻甘于身先士卒,以身犯險,沒想到最終寡不敵眾,力戰而死!末將拼死,這才搶回了張貉將軍的尸身!”
“…”
李農看見石閔這般惺惺作態,還有后者的言辭,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寒。
張貉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石閔這個始作俑者,陰死了張貉的人,竟然還有臉說是他自己搶回了張貉的尸身,使之免于付之一炬的。
著實讓人感到惡寒!
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還能要點臉不?
可是夔安不管這些,他只要看結果,不需要看什么過程!
夔安當即扶起了石閔,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嘆了口氣道:“張貉之死,的確可惜。老夫自當厚葬于他!不過石閔將軍,你此番立下赫赫之功!老夫一定要在大王的面前為你表功!”
“多謝大都督。”
石閔又忽而想起了一件事情,說道:“對了。大都督,末將發現,其實葫蘆口的晉軍戰營并沒有囤積什么糧草,糧倉里面,都是泥沙或者是干草!”
聞言,夔安微微頷首道:“這個,的確是老夫疏忽了。雖然此戰沒能焚毀晉軍的糧草,但是已經取得大勝!南征的戰事已經可以結束了!晉軍前前后后,加起來一共折損了八萬的兵馬!如何還有能力北伐?”
“哈哈哈哈!”夔安不由得酣暢淋漓地大笑道,“很好!石閔將軍,你可真是我大趙國的戰神也!這一回班師回朝,想必一定能倍受大王的器重。到時候,老夫還要拜托你多多提攜咯!”
“大都督過譽了。”石閔一副很謙卑的模樣,垂手道,“末將還是一塊璞玉,未成大器。還希望大都督日后多多栽培!末將必以師禮待之!”
“好!好!”
夔安看著石閔的樣子,摸著自己花白的胡子,十分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