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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6章 金德

  晉國,石城。

  征西將軍庾亮正在與陶稱、陳囂、庾翼等諸將中軍大帳議事。

  庾亮將剛剛邾城方面又發過來的一份急報,憂心忡忡地道:“諸位,現在羯趙伐我晉國,來勢洶洶。豫州刺史毛寶這些日子已經給我連發了三份求援的急報!幾乎是每隔兩日發一次的。現在數萬趙軍便進駐在新蔡,是否出兵援救邾城?”

  諸將聞言,都面面相覷,各自思索了一下。最后,還是一向足智多謀的南中郎將陶稱站了起來,垂手道:“將軍,攻伐我沔南、白石、邾城等揚州、豫州一帶的趙軍號稱有十萬人,但是未必屬實。以我觀之,羯趙也沒有做好南征的充分準備,故而憑借這五六萬的兵力,是根本不足以進取我晉國的!”

  “這個老夫知道。”庾亮蹙眉道,”但是,我現在憂慮的是,邾城的地理位置十分的險要。邾城乃是兵家必爭之地,以邾城為跳板,我晉軍才好行北伐之事,而羯趙以邾城為踏板,也可以更好的南征我晉國!”

  “如若邾城失陷,則豫北難保,揚州北部一帶也將深受其害!不過老夫目前還不清楚趙人是何意圖。”

  “請將軍切勿憂慮。”下首的陳囂站出來說道,“在沔南、白石一帶,還有我晉國的三萬兵馬,更別說邾城還駐扎著毛寶、樊峻的一萬精兵了!邾城乃是固若金湯的!現在趙軍剛剛來犯,我們便急不可耐地調兵遣將,恐怕白費氣力。”

  “以末將之見,這一回羯趙應該還是來我們晉國打秋風的。”

  聞言,庾亮終于點了點頭道:“不錯。邾城堅固,一時之間也失陷不了!我軍便暫且駐扎于石城,靜觀其變!”

  沔水以南的一片原野上。

  將軍石閔帶著所部的一萬兵馬正在向前緩緩地推進著。

  忽而,前方一隊斥候飛騎而來。帶隊的小校穿過軍隊的陣形邊上,便直接來到中軍大纛那里,向著石閔單膝跪地道:“報——將軍,前方三十里發現敵軍!其兵力不下于一萬!”

  “打的是什么旗號?”

  “沔南將軍蔡!”

  “蔡?”石閔愣了一下。

  看來歷史果真沒有發生什么偏差。若是石閔所料不差的話,晉軍的領兵者應該是蔡懷,而前方的晉軍是送死來的!

  “李信!”

  “末將在!”李信忙不迭地站了出來。

  石閔打手一揮道:“我部有三千騎卒,現在全都交由你統率!你立即出擊,不求擊潰,只需與之周旋即可!”

  “諾!”李信領命而去,隨即點起了三千騎卒,然后一路絕塵而去。

  “全軍加快前進!”

  與此同時,在沔水邊上的萬余人的晉軍駐足不前。

  晉軍士卒的戰衣和旌旗都是灰白的顏色,蓋因晉承魏,是金德。

  戰國時期,陰陽家學說甚盛,各大戰國的旗幟顏色與服飾主色都是極有講究,有據而定的。講究的依據就是該國的天賦德命。

  陰陽家認為,任何一個王朝和邦國,都有一種上天賦予的德性,這種德性用五行來表示,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種德性。

  黃帝政權是土德,就崇尚黃色,旗幟服飾皆為土黃。夏王朝是木德,崇尚青色。殷商王朝為金德,其興起時有白銀溢出大山的吉兆,是以崇尚白色。周王朝為火德,先祖得赤烏之符,自然便崇尚紅色。

  當時天下對這種五德循環說無不認可,立政立國之初,便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德性!

  但是到了魏晉南北朝的時候,各國的五行即天賦德命便越來越混亂。

  不過古代五行本就是隨機而改的,并不存在固定的說法。

  譬如漢朝一般認為屬火德,但漢初續秦為水德,漢武帝改土德,漢光武帝改火德,自此方為定數。

  三國時魏是土德,晉承魏,是金德,自此五德始終尚未大亂。但此后南北朝就亂了,宋承晉為水德,齊為木德,梁為火德,陳為土德。北朝過于混亂,但隋文帝以隋朝承火德蓋棺定論,唐朝承土德,但跨越魏晉直接承漢,就猶如漢跨越秦直接承周一樣。

  值得一提的是,國家的五行,承不是克不克的問題,還有承襲前朝正統的問題。

  比如唐承土德,不是因為土克火,或者火克土。并非是這種克不克的關系,而是因為強盛的大漢,在他最強大的時候五德屬土!

  漢光武帝恢復漢朝,本來就不能克自家祖宗吧?所以改土德為火德,其實西漢從未屬火德,所謂火德炎漢乃是東漢。

  而羯趙國倒是也有一套天賦德命,是為木德,故而其服飾旗幟都是青色的。但是羯趙的體制實在是太過混亂了,各軍有互不統屬,故而,不是直屬于皇帝麾下的軍隊,倒是不一定戰衣和旌旗都是青色的!

  “將軍,前方斥候來報!有趙人的三千騎卒正在火速往我們這邊趕來!”

  聽見部將的匯報,正在戰馬上的蔡懷愣了一下,隨即擺了擺手道:“敵軍只有三千人嗎?”

  “應該不會。可能背后還有著大股的趙軍!”

  聞言,蔡懷沉吟了一下,然后瞇著眼睛道:“此處乃是平原,有利于敵軍的騎卒縱橫馳騁,不便于我軍作戰!傳令下去,全軍后撤!退回沔南!”

  “諾!”

  隨著令旗一揮,整個晉軍的隊伍便開始調頭,往南面的河岸開始后撤。

  但是為時已晚,蔡懷沒有與趙軍交戰的經驗,故而并不知道他們的騎兵的推進速度有多快。

  當晉軍開始后撤,不過半個時辰的時候,趙將李信便早已帶著三千騎卒,從大老遠地便迂回,直到前方,包抄了晉軍的后退之路!

  直到這時,蔡懷才捏了一把汗道:“怎么趙軍的騎兵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沒有人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對面的趙軍騎卒已經開始結成了一個偌大的方陣,在距離晉軍不足兩百步的地方,還有一些趙軍的游騎正在巡弋著,虎視眈眈。

  一個部將叉手道:“將軍,趙軍并沒有立即向我軍發起進攻,想必只是前鋒部隊,其后面必然正有主力在火速往這邊趕來!”

  一聽到此言,蔡懷當即臉色一沉,隨即拔出了腰間的長劍,遙指對面的趙軍騎兵陣,高聲喝道:“全軍聽令!重甲步卒推進!弓箭手跟進!給我殺!”

  “殺啊!”

  隨著蔡懷的一聲令下,晉軍的方陣那邊頓時響起了鋪天蓋地的喊殺聲。

  緊接著,無數身穿著厚重的鎧甲的重甲步卒,開始排成幾個隊列,亦步亦趨地往趙軍的騎卒那邊靠攏。

  在晉軍的弓箭手還沒抵達射程之內的時候,趙將李信便揮了揮手,隨即趙軍的騎卒便一哄而散。

  不過他們卻并不是在逃跑,而是圍著這晉軍的方陣,尋找其薄弱點,展開了流氓式的進攻。

  “嗖嗖嗖!…”

  趙軍的騎卒這邊,相繼拋射了一陣又一陣的箭雨。

  全憑騎兵在馬背上張弓搭箭,然后紛亂地往對面的晉軍士卒沖刺而去。趙軍的騎卒都是弓馬嫻熟之人,沒有一定的劍術,無法做到百步穿楊,那都是不能做一名騎兵使用的。

  “啊啊啊!…”隨著趙軍發射的箭矢,晉軍方陣這邊頓時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哀嚎。

  士卒們被利箭穿透了衣甲,嵌入肉里,一時之間血流如注。許多戰馬上的騎卒都倒在了血泊里,而步卒亦是為之亂作一團。

  但是趙軍卻并沒有趁機沖殺過去。

  此時沖殺過去的話,以趙軍的鐵騎之威,又是在這種適合騎兵縱橫馳騁的平原上,則必然能一擊擊潰晉軍!

  可是趙軍卻并沒有那么做。

  因為石閔可是很清楚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在敵軍還沒有完全潰逃的時候,鐵騎若是沖殺過去,則必然人仰馬翻,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才能擊敗敵軍!

  此時此刻,蔡懷見到了己方的將士們亂作一團,不由得大為惱怒,隨之下令自己的騎兵追擊上去。

  但是晉軍到底是騎兵少,其弓馬還沒有一般的趙軍將士嫻熟,故而很快就敗下陣來。

  晉軍的騎卒一旦追擊,便被趙軍一箭又一箭地射落,然后哀嚎著,倒在了血泊里。

  “噗嗤!”

  利箭穿透了戰馬的馬腿!

  “啾——”戰馬嘶鳴了一聲。

  而后戰馬的雙腿便驀地垂倒在地上,馬上的騎兵也是整個人都砸到地上,被摔死的,被戰馬踐踏而死的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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