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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約定

  他是一個農民家庭的孩子,學生時代拼死拼活考進大城市的一所美術院校,他一邊學習一邊打工,很努力地生活。大學畢業后,他如愿進了一家廣告公司工作,為了在公司站住腳跟,他沉溺于工作中,幾乎放棄了休假日。

  幾年下來,他坐上了廣告總監的位置,卻得了嚴重的胃病,同事們都不理解他,埋怨他愛表現,牽累大家要跟著一起加班,他感到心力交瘁,決定回鄉散心。

  他的家鄉在向日葵小鎮,經過橘林小道時,他望見一排金黃的向日葵,迎著太陽的方向昂著沉甸甸的頭顱,在他的心里投下一道明媚的顏色。空氣中流動著陽光的味道,他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心里頓時被陽光充得滿滿的,仿佛有一朵葵花在他的心里綻放。

  一個背著雙肩包的孩子站在一排葵花前,伸開雙手,臉上帶著一抹醉心的微笑,葵花的明媚映在孩子的臉龐上,這一剎那,他被孩子臉上的快樂所吸引,連忙拿起帶在身邊的畫板,將這溫馨的一刻落于畫紙上。

孩子好奇地望著他,問他是什么人他心里一動,說,我是美術老師。孩子臉上帶著一絲驚喜又盼望的神情說,你真的是新來的美術老師嗎我們小鎮已經有五年沒有美術老師了  他看著孩子,狠狠地點著頭,在心里下了決心:停下來,找到內心的自己。

  他把這幅向日葵畫作送給了孩子,往鎮上唯一的一所小學走去。第二天,他成為了向日葵小學的美術老師。他常常利用課后的時間帶孩子們去小道、田梗、橘園寫生,孩子們興奮極了,他們沒想到,在大城市畢業的他能來到小鎮為他們停留。他兒時的朋友勸他,不用那么累,當老師嘛,盡好本職工作就好了。而他卻說,每個孩子都應該得到一個快樂的童年,我和孩子們在一起時,享受著從未感受到的輕松和快樂,就像在內心植上一朵向日葵,歡喜,綻放。

  他總是善于抓住每個孩子快樂的瞬間,在小溪邊、在林蔭旁、在校園內,孩子們歡快的玩耍時,總能看見他背著畫板,掏出畫筆在紙上涂抹。有時孩子們在操場上奔跑時,看見他就高喊著,看,那個會畫畫的老師。

  他的手指因為長時間畫畫而磨出老繭,但他的內心是快樂的,他把孩子們的畫作送到市里參展,市美術館通知他,有一個孩子獲得了第二名的獎項,他竟激動得流下眼淚。

  周末,他仍然帶著畫板去寫生,經過郊區的磚瓦廠,看見有幾個小孩在一面斷壁上胡亂涂畫,他上前與孩子們攀談,才知道,這幾個孩子的父母都出外打工,只有過年時才回家一次。他想起自己幼年雖然過得貧困,卻有父母的陪伴,他希望自己可以用微薄的力量帶給這些孩子一縷陽光,他和孩子們約定,每周帶學校的孩子們出來寫生時,也一同教他們作畫。

  從此,人們經過小鎮,總會看見這么一道風景,一個年輕人背著畫板帶著一群孩子們寫生,他們的臉上充滿了陽光的朝氣,他們的畫板上有天空的白云和飛鳥,也有小溪與綠樹,還有那一叢叢閃熠光輝的向日葵。

  一位看上去才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等我在她要的書上簽完名,悄聲道:“梅芷老師,我能不能和你握握手”我一愣,機械地把筆交給左手,伸出了右手。

  那一握之間,看看身邊那么多的青春年少,向來不肯承認自己老了的我,再也無法否認與他們的年歲差距。

多少年不曾與青春如此貼近地相處了  七年前的初春,也是這個學校,也是這個方位,也是那么多的孩子,給過我身陷鮮花叢中的感覺。

  我又走神了。

  七年過去,那些孩子,今在何方即使當年只是高一學生,如今也該大學畢業。想起他們的時候,就翻看那一天留下的照片,心里暖洋洋甜絲絲的。

  不希望自己老去,于是,也真不希望他們真的長得很大。

  恍恍惚惚的,忽而又心生懷疑,眼前這一群會不會干脆就是七年前那些孩子。

  學生很多,卻無嘈雜之聲。次序井然,有條不紊,隊伍長長,有頭不見尾。

  想不到他們的熱情會這么高。有幾位同學,居然懷抱著四五本甚至十來本書。很想問問他們干嗎要這么多,心里又直怪自己,太小家子氣。

  學生熱情高漲,老師也不甘示弱,好多老師在孩子們放學之前就找了過來,但也有不少誤了時間,等隊伍排得老長時才匆匆趕到。他們取了書,直接擠到我跟前要求簽名。這時節,有個孩子小聲嘀咕:“老師插隊。”哈,這下倒好,立馬有同學起哄“抗議”:“老師不許插隊”隨后,一陣陣哈哈大笑。

突然發現一個奇怪現象,怎么不見男生  女孩子比男生愛幻想愛文學,不足為怪。可不見一個男生,難免令人“傷心”。

  “哈哈,”聽見坐在邊上幫忙的秋笑了起來,“男生來了,你看”

  果不其然。

  一時找不到紙,想簽在書簽上。陪在旁邊的明朵插言:“書簽不行,那紙太滑,寫不上去。”只好征求男孩的意見,寫在書頁上。

  之后又有好幾位同學要了我的電話號碼。

不禁再次杞人憂天,電話里,他們聽見我的聲音,會不會覺得太過蒼老  瞧,我又走神了。

  聽到一位男老師說:“參加簽售活動的同學,今天遲到沒關系,一會兒以書為證,老師不會責怪。”

  望了下隊伍,起碼在我這個位置上,依然看不到最后一位。我得加緊時間。

  簽完了,卻還有同學沒拿到書,因為帶過去的300多本已然告罄,得請一刀送我回家時再取來補給大家。

  回途中,一刀從秋麗手里接過一個小巧精美的信封給我,那是一位女孩子事先寫好給我的信。在顛簸的汽車上,輕輕展讀,心里卻很是責怪自己,我連那姑娘長什么樣都沒留意,只記得她的那輕輕柔柔的話語:“這是我寫的信。”

大熊貓文學    風暴將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