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司空凌立刻叫住了他，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焦急，“此事你切勿…”
話音未落，就見慕玨笑著對他搖了搖頭，“師兄，多謝你。”
司空凌整個人怔愣在了原地，幾百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見慕玨沖他笑。
其他人先前礙于慕玨的修為，不敢多言，這會卻覺出不對來。
往日那令人喘不過氣的威壓已經不復存在，若是先前不曾見過，還以為是哪個筑基期的弟子。
“把賀君灼交出來！”金羽宗掌門此時越眾而出，厲聲喝道。
慕玨的神情立刻冷了下去，“我已將他逐出師門，如今人已不在此處。”
眾人神色一變，先前那沖天的魔氣可是在場之人都看見的。
慕玨現在這樣說，顯然是在擺脫干系，說不定還是為了包庇賀君灼。
其他人也看到了他胸前的血漬，若是慕玨因為身受重傷而修為大退，那他們也沒什么好忌憚的了。
“你空口白牙便說他沒了蹤影，我還說是你將他藏匿起來…”
“放肆！”司空凌突然喝道，“慕玨身為我天闕仙宗的太上長老，憑你也敢不敬！”
在場的所有門派幾乎都與司空凌這個老狐貍打過交道，知道他向來是一只八面圓通的笑面虎，還從未見過他如此凌厲冷肅。
“一句將他逐出師門，便了結了賀家和仙山秘境的那上千條性命？”
玄天宗掌門負手而立，嘲諷道：“即便你天闕仙門地位尊崇乃第一宗門，恐怕這事也說不過去吧？”
此時，慕玨面色清冷的走到司空凌面前，第一次跪在了他的面前。
“師弟！”司空凌抬手便要去扶。
慕玨輕輕的搖了搖頭，如今賀君灼已成魔修，這些人皆是見證。
那賀家上下和仙山秘境的上千條性命自然也就算在了他的頭上，如今已是辨無可辨。
慕玨跪地拱手，高聲道：“賀君灼乃我名下弟子，犯下如此不赦之罪，令宗門蒙受奇恥大辱，理應處死。”
“但如今他已逃出宗門不知去向。”慕玨半斂雙眸，“我身為其親傳師尊，難逃其責。”
司空凌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不祥的預感，立即阻止道：“我以掌門之位命你…”
還不等他說完，慕玨便一揖到底，“還請掌門師兄廢我修為，拘于后山，永不得出。”
眾人聽了這話，立時蹙起了眉。
在場之人皆是活了上千歲的人精了，怎會看不出慕玨如今修為有異。
可那云虛極意劍訣那般玄妙，若是過上幾百年，他再重回渡劫期，那他們豈不是岌岌可危。
“賀君灼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你身為他的師父，只是廢去修為，恐怕…”
玄天宗掌門冷哼一聲，并未把話說完。
慕玨咬牙壓下丹田翻騰的氣血，臉色蒼白道：“那便將我元嬰寂滅，身歸塵土，爾等可還滿意。”
在場眾人頓時倒吸一口冷氣，不曾想慕玨竟真的心甘情愿替賀君灼去死？！
做師父能做到這份上，還真是亙古未有。
此時天闕仙門的各位峰主紛紛跪倒在地，祁遠安大喊一聲，“掌門，太上長老，萬萬不可啊！”
碎星峰的峰主莊覓柔，名字聽上去溫柔嫻雅，為人卻是個烈火性子，此時聽了這話，直接插起腰來。
“賀君灼那小子的確是拜入我天闕仙門，但若是因此便要逼死太上長老，我天闕仙門上下定與你等不死不休！！”
慕玨今年不過五百余歲，雖然平日里他們敬稱一聲太上長老，但其實在心里都拿他當做小師弟。
他們看著他長大，看著他結嬰，看著他一步步走向那至高至寒的位置，今日他們絕不能看著這些人逼死慕玨。
“他若肯交出那個孽障，我等又豈愿做那不依不饒的小人？”
莊覓柔一看到這金羽宗掌門，火氣便蹭蹭往上冒，冷月拉都拉不住。
“那日若不是太上長老劈開仙山，你金羽宗名下弟子怕是無一生還，你個臭老頭子沒剩幾根毛，回家管好你那些鳥便是了，偏要事事插上…”
“…打就打，你以為我怕你這個死禿子…”
趁莊覓柔和金羽宗掌門罵的不可開交之時，司空凌迅速將一物放入慕玨手心，低聲道：“此乃元牝天珠，用靈氣催動后便可遠至世外海域，師弟你且…”
“師兄，我已是茍延殘喘，命不久矣。”
司空凌瞳孔巨顫，眼眶頓時紅了起來。
慕玨看著他，“休要因我為宗門留下禍端。”
司空凌強忍住心中的痛楚，“賀君灼那個混賬，我真是…”
慕玨笑著搖了搖頭，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絲毫悔意，“師兄，他不壞的，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你啊…”司空凌深深嘆息，無力的闔住雙眼，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分。
“都給我住嘴！”此時，玄天宗掌門突然厲聲喝向莊覓柔幾人，峰頂重新恢復了平靜。
“今日你天闕仙門必得給這天下宗門一個交代，不然就休要怪我等不顧往日之誼！”
數月前，玄天門兩位長老還口口聲聲說愿以天闕仙門馬首是瞻。
如今見天闕式微便步步緊逼，當真小人作為。
慕玨再次一揖到底，高聲道：“今日我甘愿赴死，望掌門成全。”
司空凌指尖微顫，遲遲不愿動手，慕玨卻喚出星瀾劍，親自遞了過去。
劍身不斷顫動掙脫，竟是連星瀾劍也不愿見慕玨身死。
他抬手輕輕撫向劍身，低聲道：“乖。”
星瀾劍嗡嗡作響，仿佛發出一道道悲鳴，最后才歸于寂靜，可劍身已然發暗。
如果用師兄的本命法寶將他殺死，日后師兄歷劫之時恐生心魔。
“掌門！！”天闕眾人高聲呼喊。
司空凌握緊劍柄，喉中哽咽，劍身裹挾滅元之力，一劍刺穿了慕玨的丹田。
灰敗的元嬰從他的腹部飛出，靜靜的停在司空凌的面前。
一滴濁淚從他的眼角落下，“師弟啊，你真是太傻了。”
話音剛落，司空凌不顧眾人大喊，抬手捏碎慕玨元嬰。
天闕仙門，渡劫尊者，自此身死道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