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驛館,思朝見只有擁城一個人,一邊吃著葡萄一邊道,“暮想呢?”
“被西涼女王留下了,談人生談理想。”擁城解了衣裳坐在他旁邊,瞧著他手里的葡萄皺眉,“你怎么不喝葡萄酒?”
“我可不像喝酒了,這葡萄倒是不錯…”又捏了一顆,卻被擁城攔下了。
“別吃了,那是我要帶回去給念安的。”
荀思朝氣結,坐起身來罵道,“韓擁城你瘋了吧,你還有好久才回去呢,你要把這些葡萄放爛了么,真是,這一天天沒一件事順心。”
言畢穿上了鞋,又對擁城道,“那女王瞧中了…暮想?”
“唔,應該吧。”
“哈,我阿爺要是知道他入贅西涼,估計就不會生我的氣了。”
如煙不知道自己表現的那么明顯,她只是想多了解了解這個人,且見他詩文不錯,所以才越聊越覺得投契。
晚宴結束,伺候她的女使上前提醒道,“陛下,時辰不早了。”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暮想起身,“天色不早了,陛下還是早些休息,就不打擾了。”
如煙戀戀不舍,但也不好再說什么。
等人走了,如煙回到寢殿,才一推門就看見了韻瑤。
捂著心口,小姑娘嘆了一句,“姨母,你嚇死我了。”
韻瑤沉著臉,見她進來了,上前道,“你怎么回事,為什么要與那二皇子獨處?”
如煙垂首,嘀咕著,“姨母你怎么還沒走。”
“真是女大不中留,你現在是嫌我煩了么,阿煙,他是北國人,你們是不可能的。”
“姨母,我沒想那么多,我…再說,你和宰輔都能在一起,我和他怎么就不行。”
“你瞧瞧,還說沒想那么多,”韻瑤恨鐵不成鋼,強壓著火氣耐心與她道,“阿煙,你是西涼陛下,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西涼,可北國難道會叫自家的皇子入贅么,所以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聽姨母的,明日便叫他們退回北國,日后不要再見就是了。”
不過才一天,就算有好感也不是忘不掉的。
可一向聽話的小姑娘忽然叛逆起來,翌日竟喬裝打扮,去了驛館。
暮想牽著馬見她站在外面,半天才反應過來,“陛下,你…”
“我昨天聽你說這兒的街市很好玩,我從來沒去過,所以…”
說到這兒才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如煙想著若是人家不答應,她可要糗死了。
“其實我也只是小時候和擁城來過一次,陛下若是喜歡,就一起吧。”少年郎溫柔的開口,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好看,如煙盯著那雙亮閃閃的眼睛也跟著笑了。
荀思朝早上起來出門,正想伸伸懶腰,忽然看見弟弟和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一起,好奇道,“這是誰?”
見如煙一臉驚慌,暮想淡定答著,“一個小廝而已,剛才叫他替我跑腿來著,擁城起來了沒有?”
“起來了,說是有事情要忙,今日就不跟我們去了,走吧,咱們自己去。”
一路上思朝看什么都好奇,但唯獨對那些舞娘退避三舍,潔身自好地像是換了一個人。
“阿兄今日怎么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可不想留情留到西涼來,”他有分寸,知道什么女子碰得什么女子碰不得,對了,擁城說那個西涼的女王喜歡你,是真的么?”
見旁邊的女子紅了臉,暮想輕咳兩聲,“別亂說。”
“我就是問問,她又不在這兒,我可告訴你,阿爺阿娘對你期許極高,你可不要做出什么叫他們頭疼的事情來。”
“我知道。”暮想看了一眼如煙,見她頭垂得極低,心里有些不安。
尋了個空子,待周圍只有他們兩個的時候才對如煙道,“我阿兄就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若是我當真呢?”抬頭看著他,兩人之間隔山隔水,如煙一輩子沒為自己爭取過,所以想勇敢一次。
暮想沒料到她會這么說,有些為難,過了會兒才拱手道,“陛下,我不過一個王爺,您是一國之君,身份著實不符,不要耽誤了陛下。”
他說的委婉,可如煙卻很清楚,人家是在拒絕呢。
有些難過,暮想怕她哭了,很希望阿兄快點回來,他可沒有哄過女孩子。
“那就一天可以么,就陪我這一天…”
心一下就軟了,少年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頭應了。
思朝回來的時候,見弟弟人不見了,招來酒樓的小二問到,“方才坐在這里的人呢?”
“說出去逛逛,叫您隨意,對了這位爺,他們可沒結賬呢。”
翻了個白眼,荀思朝從腰間拿出一錠金子,“給我找間上好的廂房…”
如煙換了女裝,叫暮想配合她也換上西涼人的服飾,兩個人在街市里逛了足足一天,像是尋常小情侶一般,西涼民風開放,就算是未成婚的男女走在一起也沒人會說什么。
夜幕降臨的時候,如煙看著暮想給她買的那碗面,忽而笑道,“暮想,你的名字有什么說法么?”
“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朝思暮想,是我阿爺取的。”
細心地遞給她一雙筷子,暮想也不知道她是否吃的慣。
“你阿爺待你阿娘一定很好。”
“嗯,我阿爺說他是費盡心機才討到我阿娘的,一輩子學的兵法全用在她身上了。”
氤氳的熱氣撲面,竟熏得如煙眼睛發酸。
她很羨慕,又知天下有些事總是求不得的。
眼見吃的差不多了,暮想又道,“你吃飽了么?”
點了點頭,如煙笑得用力,“暮想,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面了。”
少年微微一笑,柔聲道,“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宮里的人就在那邊等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再見。”
少女向她擺擺手,轉身往街邊的馬車走去。
“再見。”荀暮想目送她離開,并不知道如煙在轉身的一刻便哭了起來。
太陽落山只消一刻,天就黑了。
居高臨下的美少年在包廂窗邊看著這一切,一邊飲酒一邊搖頭,“哎,真是可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呢。”
幾個月后,一行人帶著西涼送來的歲貢回去,擁城點的時候發現多了些。
“倒也不算太多,一共二兩四錢。”
正是那日暮想一天的花銷。
“你可真是摳,才給人花那么點兒。”
擁城盤點完,吩咐人裝車,對著思朝道,“太子有空還是想想,宋家的聘禮要多少才合適吧。”
“聘禮?什么聘禮,我又沒說要娶她。”
遞給他一封信,擁城唇角上揚,眉眼盡是狡黠,“我阿爺昨日的信,叫咱們快馬加鞭押您回去,宋姑娘,有了身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