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舒了一口氣,安寧有些無奈,“你反應是有多遲鈍,我都能看出來她喜歡你。”
安寧記得沈冷梔剛入宮時,她也沒有將對方當回事,可是慢慢的她便覺出這位良人對荀域是喜歡的,或者說,至少也是仰慕。
所以早在那次家宴之前,沈冷梔就改變心意了,而荀域酒醉,剛好給了她一個臺階下。
“我那時吃醋,你還說我胡鬧。”起身想要坐到旁邊去,卻被他攔住不許走。
“寧兒,朕也是第一次做皇帝,有許多許多事看顧不到,更有許多事連想都想不到,若早知如此,朕絕不會讓她進宮。”荀域語氣愧疚,而比愧意更深的,是眉眼之中難掩的疲憊。
從前荀域總覺得,反正自己的心是在她那兒的,偶爾逢場作戲而已,為什么要這么吃醋,直到后來她從胭云臺跳了下去,他才明白安寧有多執拗,她覺得自己不要他了,所以連死都不在乎了。
只是悔之晚矣。
安寧抬起手,細白手指撫過他的眉心,忽而輕笑道,“若你這輩子再負我,我可不要那么傻了,我會像阿姐一樣,殺你的言官,嚇你的臣子,霸著你的王位,俾睨天下。”
被她逗得無奈的笑笑,荀域將她擁在懷里,“我可不要戚安康,你不知道你阿姐做了太后有多煩人,不止是朕,西涼的燕王也煩她煩的要命。”
“所以我死之后,你們三國鼎足而立,誰也不讓著誰唄?”
摩挲著她的手心兒,荀域搖頭,“你阿姐是不讓著我,可韓昭死后,她倒是派兵過來幫了我,合力抵抗西涼,我因此厚著臉皮問她可不可以把你還給我,趁機將你追封為皇后,與我合葬…”
端莊又面容冷漠的女子高坐在王位上,對著殿下的男人展露出不屑的笑顏,“做夢。”
“荀域,一碼歸一碼,我幫你是怕西涼做大,威脅到蜀國,不是因為安寧,若是為她,我和該與西涼一起滅了北國。”
“可太后并不會,因為太后知道,沒了北國,蜀國就要正面御敵,但若壓制了西涼,北國永遠不會進犯蜀地,你不為了她,但朕會為了她,多讓著你些。”
將二人的對話講給安寧,荀域回想那幾年,真的就好像是在做夢一般。
“那你后來便再也沒有追封過我么?”安寧并不在意位分,只是想知道他有沒有再想出別的辦法來。
“怎么追封,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你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你阿姐本來還要我簽和離書,后來又改口了,說你嫁過來時也沒有什么文書憑證…..”說到這兒時嘆了口氣,荀域正視安寧,一臉的認真,“你阿姐怎么這么會氣人?”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轉而安慰著他,安寧這才明白過來,“難怪你說我讓戚安樂嫁到蜀國實非明智之舉,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不過你放心,這一世我阿爺阿兄都在,若真有什么事兒,雖不能替你沖鋒陷陣,做好后盾是沒問題的。”
兵貴神速,可若不能速戰速決,那就要看誰的供給充足,可以一直拖著,西涼面對一個北國已是力有不逮,若商貿打通,物資源源不斷地從南國供過來,任誰也受不了這么一直耗下去。
而蜀地的君上不論是生是死,戚安樂不論有多恨,都不會如此不明智地卷進來。
點了點她的鼻尖兒,荀域笑道,“那你也放心,我會處理好沈冷梔。”
月色沉沉,朱鳥殿內一片靜謐,年輕的帝王與懷有身孕的夫人沉沉睡去,連夢里都是甜的。
晚風輕撫過北國宮廷的每一個角落,燭火搖曳,宮燈又熄了一盞。
坐在窗邊的后妃數著燈籠,知書幾次來催她安置,都被她拒絕了。
“娘娘,明日要早起,您還是快些休息吧。”婢女柔聲勸著,雖是心疼,卻沒有什么辦法。
“我一直在想是去還是不去,人家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歸寧,我在那兒算怎么回事。”
“可您不是給了陛下賬冊,您難道不想看他們翻臉么?”
轉過頭來看看她,沈冷梔將手搭在她手臂上起身,“想看是想看,但又不敢,知書,若是如此她和陛下依然如膠似漆的,我該怎么辦呢?”
“娘娘先別想那么多了,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算您待在宮里又能如何呢,陛下不在,您一個人也怪難受的,還不如跟著去,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被她說的心里稍稍好過了些,沈冷梔琢磨著,站定道,“知書,把那些賬冊都帶著,咱們在船上好好研究一下,過幾日到了煙波江也好幫幫陛下。”
翌日一早,眾人便來到京都渡口浩浩蕩蕩地登了船,宋鳳鳴和韓昭留在京中應對諸事,荀域則帶著沈司徒一行趕赴煙波江。
半路上沈冷梔暈船,難受得吐了一次又一次,旁邊有人見狀對荀域道,“陛下,嫻妃娘娘莫不是也有了身孕吧?”
“怎么可能,”笑了下,荀域對田心招招手,“叫太醫給嫻妃娘娘看看,多派兩個人看顧著。”
轉而又瞧了瞧安寧,語氣稍稍有些緊張,“你呢,你還好么?”
“我沒事兒。”她自小生活在南國,坐船坐慣了,哪里會暈船呢。
走向船艙的女子回頭看了看坐在甲板上的一對璧人,手指頭掐進掌心,一雙眼睛不知是因為難受還是心酸,瞬時通紅一片。
閉了閉眼睛,沈冷梔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船艙里。
昏暗的房間內,女子摒退了太醫,對著自己的侍女緩緩開口,“你之前說,若是圖謀后位,就替陛下生個孩子,若是想斬草除根,就叫她難產而亡,一尸兩命,是不是?”
“娘娘…..”
“我選前者,這一就算他的心不在我這兒,好歹還有個血脈牽絆,若是害死她,難保陛下這輩子都惦著她。可不許她再生,康映珠之前不就是滿宮的撒避子藥么,安排好太醫,只道她產后虛弱,身子虧損,自此便不能有孕了,我要與她勢均力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