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山雨欲來,夏夜的風忽然變得很涼,冷得安寧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荀域瞇著眼看向來人,手下意識地將她攔在了身后,“回帳里去。”
“我不要,我剛出來,干嘛又要回去。”安寧最討厭他這副樣子,自以為是得要命,明明都自顧不暇了,還有閑心安排別人。
“那去找你阿兄,或者裴祐,總之別在這兒。”
“怎么,你要去找救兵么?”說話的檔口,戚安逸已經站在了他們面前,他不知喝了多少酒,醉得東倒西歪,可眼里的恨意卻格外明顯,“荀域,今天誰也救不了你。”
“你打掉老子兩顆牙,老子今天就要你的命。”上前一把就住了他的衣領,不知是喝酒喝多了,還是他說話本來就漏風,這句威脅被他說得一點兒力度都沒有,含含糊糊,叫人聽完又想了半天才理解他的意思。
一把打開他的手,安寧擋在荀域面前,“二王兄你喝多了。”
“躲開,有你什么事兒。”舉起劍朝她一揮,嚇得安寧臉色都白了,幸虧荀域及時把她拉開,不然戚安逸定是要傷著她了。
饒是如此,安寧還是被他削斷了一縷頭發。
“我的頭發.....”小姑娘看著被對方斬落的青絲,氣得兩眼發紅,她最心疼自己的頭發了,每日用蘭膏養著,長發及腰依然油光水滑,平日里掉一根都心疼的要命,今日竟平白被他割掉這么多。
戚安逸也有點兒懵,要知道他平時就算借個膽子也不敢招惹這個小姑奶奶,可今日他喝多了,所以反應有些慢。
“都叫你滾了,還在這兒礙手礙腳....”都說酒壯慫人膽,戚安逸縱然心虛,但還是嘴硬嚇唬了一句,“快走快走,別礙事,不然連你一起.....”
最后一個“打”字還沒出口,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安寧甚至沒看清荀域是如何打掉他手里的劍,少年神色陰鷙,下手極狠,一拳一拳打在戚安逸臉上,幾下過來對方就沒了聲息。
“別打了別打了,再打他就死了.....”安寧嚇了一跳,周圍的人也聽見動靜,全都朝這邊看過來。
荀域一把將戚安逸提起,冷聲道,“我再打一拳,叫你所有牙都得掉,你信不信?”
艱難地點了點頭,對方的臉腫得老高,眼眶出血,周圍紫紅一片,就算是喬貴妃在這兒,恐怕也認不出來了。
不僅如此,安寧還覺得戚安逸好像是哭了,因為她分明聽見倒在地上的人哼哼唧唧,比呻吟更委屈,還一抽一抽的。
從前這個時候,戚安逸在宮里,所以帶了許多人堵荀域,可就算今日一對一比較吃虧,安寧還是覺得荀域下手比從前狠了。
或者說,少年的武藝精進,程度令人咋舌。
很快便有侍衛將人團團圍住,荀域也沒掙扎,由著對方將自己扭送到了戚長安面前。
“真是瘋了,竟然敢毆打皇子,陛下,這個北國來的質子也太猖狂了。”很快便有老臣指著荀域的鼻子罵,痛心程度仿佛被打得是自家兒子。
“就是,陛下,必須嚴懲!”
“對,臣附議!”
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眾口一詞,都恨不得把荀域也打一頓才好。
“這樣的人留在這兒有什么用,干脆把他送回北國,免得浪費咱們的糧食。”人群里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惹得戚長安和站著的少年郎同時回頭,二人眸光是一樣的冰冷狠戾,嚇得那人即刻就閉了嘴。
“荀域,這回又是為了什么?”戚長安沉聲問了一句,態度平靜,并不似那些臣子那般氣急敗壞,可放在酒桌下的手卻已經緊握成拳。
“因為二王兄欺負我,我叫他打他的。”安寧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小姑娘聲音帶著哭腔,軟糯糯地回蕩在獵場,將夜色都染得溫柔了幾許。
“阿爺,二王兄用劍嚇我,還削掉了我的頭發,衣服也破了。”走到戚長安面前,小姑娘的淚珠子一滴一滴砸下來,差點兒把老父親的心都砸碎了,“你看。”
將那縷頭發遞過去,安寧又指了指自己的裙擺,“差一點兒我就要被他劃傷了呢。”
一拳拍在了酒桌上,桌上的器具被彈起又落下,有幾個不結實的立馬就碎了。
安寧嚇了一跳,捂著心口不敢出聲,眼淚含在眼眶里,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孽障,怎么沒打死你!”戚長安指著被人扶過來的戚安逸罵道,兩邊的侍衛聞聲即刻抽手,對方失去了支撐,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真是本事了,喝酒鬧事,竟然還欺負妹妹,朕就是太給你臉了,叫你一次一次讓朕下不來臺。”拿起一個酒杯朝他砸過去,戚安逸被砸得嗷嗷直叫,果然如喪家之犬一般,叫人越看越生氣。
“滾滾滾,還愣著干什么,拖下去!”
待人走后,戚長安馬上換了一副面孔,對著安寧笑道,“阿寧乖,不怕不怕,阿爺回去叫人再給你做幾套新衣服好不好。”
“好。”小姑娘笑得極甜,方才的委屈一掃而空,叫人根本瞧不出來她前一刻才哭過。
“那你告訴阿爺,為什么不叫你阿兄或者裴祐給你出頭,偏偏找了他?”笑著指了指荀域,可眸光清冷,叫安寧覺得她阿爺其實也不是這么好糊弄的。
“因為....”絞著手指,戚安寧硬著頭皮,抬起說了一句,“因為,我剛剛叫他做了我的騎奴。”
“遇事先使喚奴才,不是很正常么?”
愣了一下,戚長安又看了一眼荀域,見對方半點兒異議也沒有,甚至還挺高興。
那個鐵骨錚錚的臭小子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奴顏婢膝了。
空中一道白光閃過,繼而驚雷滾滾,安寧嚇得往后縮了縮,生怕是老天見她不長記性,要一道雷劈死她。
“陛下,這天快落雨了,不然就先散了吧。”添福適時在旁邊提醒了一句,戚長安點了點頭,眾人于是起身行禮,恭送陛下離去。
“叫荀域過來。”快到營帳的時候,男人低聲吩咐了一句,添福領會,后退幾步轉身走了。
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那個少年身上,戚長安嘆了口氣,這才走進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