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十四開口道:“長安…真是一個遙遠的地方…火長,你是長安兵,你能和我說一說,長安是什么樣子的嗎?”
“長安啊…”火長眼中有了一絲恍惚:“晚上再說吧,我們先趕路。”
“好。”盧十四沉默的低下頭,迎著風沙,踩著黃沙,一步一步繼續前進了起來。
其實,他本來有馬的,只是安西良馬不多,因此他只能把馬留下,等出了大漠,到達河西走廊以后,才能得到從河套運過來的三河馬。
“馬啊馬…”盧十四嘀咕著,艱難的走著。
夜晚,安西軍隊開始在驛站外休息,,由于驛站太小,容納不了這么多人,因此,安西軍他們只是在外面扎營。
干燥的樹枝,在火焰中炸出聲響,漆黑的沙漠,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異常寧靜,完全沒有了白天的狂暴。
盧十四和火長坐在一起,添著木柴,看著熊熊燃燒的烈火,盧十四開口問道:“火長,你是哪年的兵啊?”
“天寶六年,我還記得那年,我離開長安的時候,長安城很熱,一晃,就是快十年時間了。”
盧十四咋舌,道:“你沒回去過嗎?”
“沒有,倒是家里的娘子和小娃來了,漸漸的,也就在安西住下了,沒想著再回去,不過沒想到,這次居然要回去了…”
火長看著天上的月亮,嘆了口氣,感慨萬千:“這世間萬事,還真是奇怪啊…”
“長安究竟是一個什么地方啊?”
“長安…長安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那里的繁華,用話都描述不出來,那里的官吏,多到隨處可見,長安的富有,就連西域諸國的國王看到,都會自愧不如,總之,等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嗯…”
雖然,火長將長安描述得很好,可是盧十四心里,期待感卻并不多,就像,一個夢一樣,盧十四覺得,自己一覺醒來,或許會出現在碎葉城的箭塔上面,然后自己的同袍笑著把自己踹醒,罵自己又偷懶了。
盧十四躺在黃沙上,靜靜地看著月亮,他想,自己第一次離家這么遠,現在,他想阿娘了…還有死去的阿爺,自己的兄弟,姊妹,和隔壁的小娘子…
“火長,你說,我們這次去長安,還能回去嗎?”
火長躺盧十四身邊,出神道:“大概,很難了,不過要是你立了功,就可以把你阿娘接去長安了,那可是大城市,也是你阿娘的故鄉。”
盧十四沉默了,他才不想立功,他阿爺,就是為了立功,遠征石國而死了。
石國雖然被滅國了,大唐大勝,可是,卻沒有人關心如他阿爺一般,默默死去的安西兵。
盧十四不想像自己的阿爺一樣,像地上的野草一樣,死在長安城…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攢錢,分些屯田,再娶隔壁的小娘子,平平安安的度過這一輩子。
只是,軍令如山,盧十四再怎么不愿意,也不敢違抗。
“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嗯。”盧十四應了一聲,蓋上毯子,沉沉睡去…
一個多月后,盧十四跟著安西軍,終于到達了長安。
看著眼前的雄城,盧十四眼中盡是迷茫和興奮,他看到長安城后,覺得自己的夢變成了現實,長安,這個大唐帝國人口最多,最繁華的城市,讓盧十四好奇了起來。
不過,盧十四并沒有入城,也沒辦法入城,一到達長安,盧十四所在的安西軍就被打散了,盧十四因為弓術出色,被分配到了弓手更多的射聲軍,與其他的安西兵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聯系。
面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同袍,盧十四完全都是懵的。
不過盧十四沒有懵太久,排得滿滿的訓練計劃,就讓他再也無法在乎自己身邊是誰,自己又身在何處了。
跑步,引體向上,負重越野…一人不及格,就是全體受罰,所有人都開始了拼命的訓練,同時督促自己所處火的其他人。
軍種配合也開始迅速展開了,八萬新軍,里面的老兵和新兵迅速的磨合著,盧十四每天累得和死狗一樣,還要認字,記軍中條例,和陌生的同袍同吃同住,如同一人。
不是沒有人搞過打架之類的事情,盧十四本來以為,那兩個打架的會被殺,可是沒有,教官說,既然精力這么旺盛,那就加練。
盧十四幾天后再看到他們兩個的時候,他們兩個都快練傻了,只要喊一聲集合,在夢里他們都會驚醒。
訓練強度也越來越大了,到現在,別說打架,就連和袍澤打鬧,盧十四有時候都沒有力氣了。
不過,盧十四并不覺得苦,因為在這里,教官雖然嚴厲,可是卻對他們這些小兵的生活十分關心,盧十四有一次崴了腳,教官二話不說,就背著他去軍醫那里了。
老兵們對他也很好,常常照顧,還帶他們開小灶。
而且軍隊里面的飯食也好,每頓飯管夠,肉起碼二兩往上,還有各色新鮮的時蔬。
盧十四聽說,這是曾經的碎葉城兵馬使,現在的宰相,天下兵馬大將軍李泰初撥的錢。
盧十四在睡覺的時候,偶爾會想,這位將軍,到底是一個什么人呢?
后來,一個原羽林軍,現在射聲軍的火長告訴他,李泰初,曾經是他們的教官,現在的教官,就是曾經李泰初的模樣。
來到長安一個月以后,教官們說,地獄月結束了,恭喜他們,正式成為大唐禁軍,射聲軍的軍人。
也就是那一天,盧十四遠遠的,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第一個教官,天下兵馬大將軍,臨淮郡王李泰初。
渭水之畔,四軍,八萬戰卒,如同一體,他們沉默的看著正前方的高臺,那個,有一個穿著銀甲的男人。
銀甲男人,正是李泰初。
李泰初看著四軍,顯得十分滿意,雖然只訓練了一個月,但是四軍戰力已然初成,里面也大半都是見過血的老兵,只要拉上戰場,磨合一下,這新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