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李林甫有兩個選擇,嚴莊所屬的安慶緒,或者是安祿山。
將信給安祿山,李林甫或許可以讓安祿山繼續效忠于他,不給,那就是暗中支持安慶緒了。
李林甫坐在月堂中,仔細思考時,一個深得他喜愛的男寵走了進來。
李林甫頓時臉上一變,怒斥道:“你進來作甚?”
男寵有些委屈的說道:“相爺,我,我只是來送蓮子羹。”
“放下就走,這月堂豈是你能來的地方?不知身份的東西!”
面對李林甫如此難聽的話語,年輕的男寵差點哭出來了,他連忙放下蓮子羹跑了。
李林甫想了想,端起蓮子羹喝了起來,蓮子鮮嫩,并不顯得老,蓮子里面的苦芯也去了,因此這蓮子羹的味道倒是顯得異常甜嫩。
李林甫吃著蓮子羹,仔細思考著,一顆顆蓮子,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臉上微微一笑,心中已做出了決定…
西域,北庭都護府,地牢之中。
北庭都護府的地牢顯得空空蕩蕩的,沒有絲毫人氣,唯有在地牢最深處,有一個人,被掛在了墻上,他身上并沒有什么受傷的痕跡,可是他看起來卻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覺。
他已經在這里掛了一整天了,最大的痛苦不是又累又餓又渴,而是根本睡不著。
每當他想睡覺的時候,他手腕處的鐵鏈就拉得他生疼。
如今,他又困又疼,甚至想一死了之,要不是他的家人還在外面,他真的會選擇自殺。
而且這里又黑又靜,雖然僅僅是一天時間,可是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被逼瘋了…
忽然,從黑暗中,傳來了腳步聲。
一個漢子,一個極其雄壯,身高極高的漢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走到了他面前。
漢子比他高一個頭,因此,漢子用居高臨下的目光與語氣開口問道:“那就是阿布思?”
若有唐人或者是突厥人在此,必然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突厥葉護,大唐曾經的奉信王,居然像一條死狗一樣,就這樣被掛在了墻上,看起來就像待宰的牛羊一般…
阿布思抬起頭,冷冷一笑:“明知故問,程千里,你把我關在這里面到底想干嘛?”
身為北庭節度使的程千里,在昏暗的火光下笑了,笑得有些滲人。
程千里用略帶好奇的語氣問道:“阿布思,本節度使問你一個問題,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給我一個痛快便是。”阿布思語氣冷淡,沒有絲毫猶豫。
程千里點點頭,贊道:“你倒是條漢子,不過…”
程千里話鋒一轉,冷哼道:“不過,奉信王可能忘記了,你的娘子,還在外面呢,要是你死了,你的娘子,恐怕只能淪為…長安城中,恐怕會有不少人,對一個王妃感興趣吧…”
“程千里!”阿布思頓時急了,他掙扎著沖向程千里,大吼道:“你身為北庭節度使,怎能如此無恥!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和我娘子有什么關系!背叛大唐是我!是我!”
程千里冷冷的看著掙扎的阿布思,由于鐵鏈的存在,阿布思根本碰不到他,因此,如今的畫面倒是顯得有些滑稽。
程千里冷聲道:“我可以聽你說的這些,可是這滿朝袞袞諸公可會聽?你應該明白一點,這件事情,我決定不了,那決定你娘子命運的,只有那些在朝堂上穿著紫袍,配著紫金魚符的公卿們!”
聽到這話,阿布思頓時癱軟了下來,也不再掙扎了,他靠著墻壁,嘆息道:“你想要什么?無緣無故和我說了這么多,恐怕是別有所求吧…”
“不錯。”程千里點點頭,然后問道:“你可知道,我是哪里的人?”
阿布思蹙眉道:“我只知道你是在安西參的軍,至于哪里人,倒是不清楚。”
“不錯,我在安西參的軍。”程千里點點頭,然后神秘一笑:“你可知道,王忠嗣義子李泰初?”
程千里這話,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提示,阿布思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李泰初,事實上,關于李泰初,他知道的并不算少,他看著程千里,問道:“你意思是…”
“嗯哼…”程千里聳聳肩,道:“你的部落,應該還記得吧?”
“部落?”阿布思笑了起來,笑得凄涼不已:“我哪里還有部落…突厥完了!完了…”
“不,還有。”程千里認真的說道:“安祿山會把你的部落送回來一部分,他們將于不日到達北庭,或許只會來一部分,可是,他們會成為新的鐵勒部落,將在你的帶領下,再次為大唐,獻出那份屬于你們的力量。”
阿布思沉默了一會兒,想到自己的娘子,終于下定了決心:“好,這件事情我干了!只要我和我娘子能夠平安無事,干什么我都認了!”
“爽快!”程千里開口說道:“今天晚上我就送你去和你娘子團圓,現在我去安排一下。”
“可以,不過能不能給我先喝口水。”早已經干渴不已的阿布思實在是忍不住了,他可是一天多沒有喝水了…
程千里點點頭,然后走出了地牢,重新迎來了陽光。
這個統領北庭,在漠北令無數部落心悅誠服的漢子,望向南方,那是長安的方向,也是李泰初的所在。
大唐報業的早晚報源源不斷的從長安傳到北庭,其中有一部分是暗語,那是李泰初通過報紙發過來的,程千里每次看到那些命令,都會覺得心驚,那個男人啊…到底布了一張怎樣的大網…
程千里想,自己雖然是北庭節度使,可是,大概自己也只是這張大網上面的一個節點罷了。
每每想到自己與李泰初見面時,李泰初那如深譚的眼睛,不凡的談吐,還有他描繪的帝國未來,程千里便只覺心折不已…
程千里的眼睛里面閃過一絲憧憬,他閉上眼睛自言自語道:“萬國來朝,天下大同,你說的那些,我還真是很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