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雨水未停,滂沱泥濘的泥土上,海賊們像是滋生蠕動的蛆蟲,翻撿著財富和食物,填充著它們丑陋臃腫的肚皮。
不留下一絲一毫。
“干希維爾,你覺得我們的船長是個什么樣的人?”羅威站在雨中,壓低的帽檐下一對黑色的眸子愈發的深沉陰冷:“強大?殘忍?”
干希維爾張了張嘴巴,感覺被雨水浸濕的衣服有些涼。
“不不不,都不是!!”羅威舔舔嘴唇,冷笑一聲:“這些都只是維亞船長的手段,目的是為了他那永遠無法填滿的貪婪,像是一只永遠吃不飽的鬣狗,每一次我們用命劫掠回來的財富,我們卻只能留下一小點,而他什么都不用干,甚至都不用下船,只是靜靜的等待在船頭,那群蠢貨就會乖巧的將財富都搬進船長室。”
“而這之后,根本不要妄想從船長的口袋里掏出一個貝里。”羅威做出一個滑稽大笑的動作,落在干希維爾的眼里卻愈發的危險和猙獰:“對了,上個月被船長剝皮吊死的那個倒霉蛋叫什么來著?”
“森斯!”干希維爾咽了口吐沫,“他因為在船上私斗所以才。。。。”
“所有人都這么認為,呵呵。”羅威打斷干希維爾:“實際上,是因為他偷進船長室拿走了一瓶麥芽酒和一塊懷表。”
沉默!
干希維爾震驚,沉默。
短暫的沉默后,羅威拍著干希維爾的肩膀,意味深長:“偷竊船長的財富是會被剝皮的,然后,菲克和亞爾林這兩個月來基本都是一無所獲,在維亞海賊船上,哪怕是一條狗,都必須給船長帶來財富,否則它只能變成一鍋狗肉。”
“因為吃白食,也是在偷竊船長的財富啊。”
“咕嚕。”干希維爾吞咽吐沫,聲帶帶著一絲絲顫栗:“所以說,菲克和亞爾林他們倆會被船長給。。。。吊死?”
“沒錯,以我對船長的了解,兩個月已經是他忍受的極限了。”羅威的視線掠過干希維爾的面龐,遙遙的望向遠方的模糊中若隱若現的樹影重重,就仿佛黑暗中正有一只貪婪的鬣狗正張開血盆大口,惡臭的涎水混著雨水在這個雨夜。
在那個方向,船身搖晃嘎吱,維亞船長佇立在船頭仰頭望著漆黑的雨幕,“已經2年了,就快了,還差最后一點,我就可以。。。。。。。”雨水撞擊著他圓睜的眼球,冰冷,無情,沒有一絲人類的溫度。
樹林,泥濘的土坡上腳步一深一淺,亞爾林弓腰走在前面,菲克跟在后面,聽著亞爾林斷斷續續的推斷,讓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維亞船長他不會的。。。。”菲克欲言又止。
亞爾林爬上土坡,他腳下的這塊土坡地勢較高,從這里往下俯瞰恰好能夠看到小鎮大半個輪廓,他瞇著眼睛,盯著遠處逗留的三三兩兩的海賊,半晌他嘴角微微翹起,露出森冷的狐線。
他這才撇過頭,對上菲克躲閃的眼睛:“在維亞船長眼里,我們就是他馴養的鬣狗,他給我們骨頭,我們給他帶回戰利品,而當這只鬣狗光吃不拉的時候,你覺得維亞船長會不會把它變成一鍋狗肉?”
“也許我猜錯了,也許我們的船長真的很大度呢?”亞爾林拍了拍菲克的肩膀,語氣依然平靜,“那你猜猜,我們的大副羅威會不會寬恕你今天對他的沖撞?”
“屁!”菲克臉色驟然漲紅:“我才不需要得到他的寬恕,干希維爾是婊/子養子,羅威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混蛋。”
“看來你想明白了。”亞爾林收回手掌,嘆了口氣:“很遺憾,貝里都進了海賊的口袋,所以為了我們自己的小命著想,我們只能忍痛搶劫自己的同伴了。”
“你才不遺憾,你根本就是從一開始就是準備打劫自己人。”菲克怔了怔,他低頭望著下面螞蟻一樣的海賊,終于明白亞爾林剛才為什么非要爬到這里來,他狠狠的啐口痰:“該死的亞爾林,你這個虛偽的混蛋。”
“搶劫難道不就是要黑吃黑嘛!”亞爾林聳聳肩膀,笑容燦爛:“你覺得比爾怎么樣。”
菲克順著亞爾林指向的位置看過去,小鎮西側邊緣的石墻外側,光頭比爾扛著一個麻袋和其他兩個海賊往外走去,看樣子準備返程,且收獲頗豐。
嘎吱。。。。嘎吱。。。。。嘎吱。。。。。
腳步踩在泥水中的聲音,由遠及近,從腳步聲判斷是三個人,雨水依舊很大,看樣子今夜是沒有停的意思,周圍是灌木樹叢混著夜色和雨水形成完美的掩蔽,亞爾林和菲克一動不動的趴在里面。
“比爾,威廉,查特。”菲克壓低聲音,“都是羅威的狗腿子。”
亞爾林匍匐在地上,沒有聽到菲克的聲音,他眼中有一霎時的恍惚,他回想起上輩子第一次走私,也是黑吃黑吞掉對伙的錢和貨,不知道算不算宿命,兩輩子都是一樣的開端,他收起思緒,心底自嘲:“果然自己本性就不是個好人呢。”
他目光變得冰冷,注意力高度集中,右手抽出短刀,左手手套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脫掉,漆黑的五指插在泥土里。
安靜,靜謐!
“剛才那個男人竟然敢反抗,骨瘦如柴的像個猴子一樣,被我一刀把腦袋劈成兩半,然后,旁邊那些人就跟鵪鶉一樣瑟瑟發抖。”比爾的大聲吹噓著自己的勇猛。
查特摸著褲襠的左手背上有一道血淋淋的牙印,他一邊走一邊粗穢的咒罵著,再結合他右手染血的銹斧上粘著的發絲,不難想象剛才發生了何等殘忍的一幕。
“媽的,這次又要上繳這么多,大副說的沒錯,跟著維亞我們連湯汁都喝不到。”威廉聲音低沉憤恨,“這種日子還要等到什么時候,每一次大副都是說快了,我簡直受夠了。”
“閉嘴!”比爾瞪大惡眼,低吼:“小心點,傳到船長耳朵里,你會害死我們的。。。。。”
說完比爾克制住情緒,他朝周圍瞄了瞄,沒有看到人,聲音緩和下來:“大副私底下悄悄跟我說過,他就快發現船長的秘密了,那個時候就是維亞的死期,然后大副當上船長,我們的好日子就來了。”
“秘密?”威廉和查特眼睛同時一亮。
“不知道,大副沒告訴。。。。”比爾聲音驟然停止,“滋啦——”聲音忽然刺耳,只見一把短刀橫亙貼在比爾的喉嚨。
自左向右,劃開!
宛如銀瓶乍破水漿迸,一簇寒芒,血花濺濺,比爾的腦袋旁邊一張面孔露出,并排而立,是亞爾林!
“打劫!”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