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惡魔不合時宜到要在這樣的地方做惡作劇,情節實在惡劣,但苜蓿也不能因為憤怒而當機立斷打道回府,所以繼續置氣也就毫無必要。
在經歷了那段小插曲后,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讓苜蓿回憶起了噩夢的內容。
噩夢是在這遺跡之上,受到了某種影響而產生的。
因而它必然與普通的噩夢不同,帶有預言、預見性質。
苜蓿試著為自己解夢,使用“知引我所向者為何”這一解夢之咒言,因為魔法源流受阻的緣故,僅僅窺探到十分模糊的光景,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運動、起伏,那之后他聽到了沉沉的呼吸聲。
“這里沒有發現任何尸骸,你覺得是怎么回事?”克勞蒂亞的話語將苜蓿拉回當下。他宛若從遠古回歸一般,稍許愣住片刻。
“小巫師?”克勞蒂亞把礦泉水瓶從他手里抽走。
苜蓿回顧神:“什么?尸骸?”
“對啊,這里沒有發現任何活物的軀體。這不是很奇怪嗎?或者說,這意味著它們是‘放棄’了這座城池,而不是在這里被‘滅絕’的。”
“但也有可能,它們是逐漸逐漸滅絕的,又或許,它們的墳冢是在這個龐大建筑群的某個角落里。”
“有道理。”克勞蒂亞點點頭,“反正這些也與我們沒有太大干系,總之我們的目標是繼續向下走。”
“是啊,我們不是科研隊伍。”苜蓿嘆了口氣,將壓縮餅干塑封好,慢慢站起來,“如果按照黑暗之書中所寫,舊日支配者與人類不一樣,它們的群體發展是往藝術、哲學、神學而去,而不是科學技術、制造工藝——因為他們擁有比人類更加堅韌的身體,他們生活在地球上足夠舒適了。”
“你是說,盡管這些房屋看起來古怪并且原始,但你信任它們的理性。”
“對,我認為他們做的任何事都應當是有原因的。它們在地球上擁有許多零星城池,這里只是一個地點。”
“看來你是真的喜歡那些文學作品。”克勞蒂亞揶揄地笑了笑。
旅程繼續開始,一邊探索一邊朝前走去。
他們經過了許多個規模宏大的大廳,大廳壁上都雕刻著浮雕,至于那些道路兩側的屋子內部,不時也存在著表現形式不同,但內容相近的壁畫雕刻。這些壁畫一一印證了、擴充了苜蓿所知道的那些故事。
在遙遠的古老的年代,這些地球尚未孕育出的高級生命體來到了地球。這一段,在黑暗之書中被描寫為它們的軀體能夠在宇宙間飛翔穿梭,但苜蓿推測壁畫上的表達更類似“穿過大裂隙”,而非“飛躍大氣層”。
舊日支配者在來到地球后,開始逐步使自己適應地球,并開始建立文明。
最開始舊日支配者在陸地上建立城市,并馴養了一批地球上的原始動物作為食物來源(似乎還有改造)。它們似乎還曾經在海下居住,但后來退化掉了這一能力。
舊日支配者塑造了這個地球的生命,生產出多細胞的原生質團,它們擁有神奇的技藝,甚至創造了一種“生物”。按照黑暗之書里頭的說法,那些原生質團被叫做“修格斯”,它們可以通過膨脹舉起驚人的重量,舊日支配者催眠它們,使它們得以被隨意使喚。
“這東西倒是不錯,修格斯?嗯,有意思。”
克勞蒂亞若有所思。
“類似于人類制作機器人進行生產,”苜蓿道,“問題則在于那些叫做修格斯的東西是生命體,是因為被施加了‘枷鎖’,才不自由。”
“問題?為什么這樣說?”
“在黑暗之書中有一篇專門講述修格斯的故事,據說后來舊日支配者的催眠術漸漸失去了效力,修格斯便擁有了自我意識,而它們又是那樣強大…”
“帶來了種族毀滅?”
“差不多就是這樣。”
當他們往下繼續又走了一段路程后,在一個新的大廳里,他們看到了關于“再征服戰爭”的壁畫——即是關于馴服修格斯的壁畫。
當修格斯過于脫離掌控后,舊日支配者曾經對它們進行過進一步馴服。那時候修格斯已經擁有自我塑形的能力,而不再聽憑主人的命令塑造器官和肢體。
壁畫中的修格斯的形態令人感到恐怖和不適,它們是沒有固定形狀的生物,像是由無數黑色氣泡組成的粘合物,它們的形狀和體積不斷變化;要么根據主人的暗示,要么自發為之,它們會丟棄一些臨時的器官,并創造出完全不自然的形態,或者模仿它們的制作者而形成聽覺、視覺甚至言語溝通的器官。
在那場“再征服戰爭”中,雙方都以人類無法想象的方式進行著古怪而可怕的戰爭,壁畫詭譎恢弘,描繪了頭顱被擰下的舊日支配者,以及無數炸裂的斷肢與肉塊。
似乎舊日支配者獲得了勝利,但這勝利或許并不長遠。
到這里,苜蓿差不多意識到他們正在行走的地方類似于一座倒立的“塔”,或者說某種“中軸”。大廳與大廳之間是垂直的,并且由上到下按照從古到今的順序依次建造、繪制。
在下一個大廳中,壁畫又描繪了另一場戰爭。
這場戰爭與前一次不同,用更加難以理解的畫面,展示了似乎是另一個空間中、對另一個種族發起的戰爭。在那兒出現了一個與舊日支配者外貌不同,卻處在位置中心、十分巨大的生物,它的頭部是圓形,由下生長出觸須,背部有翅膀…
——這似乎是一個令人感到眼熟并且印象深刻的形象。
苜蓿反應過來,那就是被供奉在壁龕中的神像。
也即是說,這是舊日支配者的神,而在神的某種幫助下,它們最終再次取得了勝利。但是這種勝利在壁畫的結尾處被刻畫,表現出的并非歡欣,而帶有某種悲涼的氛圍。
似乎這種勝利有著極為慘痛的代價。
在這場戰爭之后,舊日支配者面臨的困境越發嚴峻,一方面全球溫度進一步降低,它們難以適應地表生活,而修格斯的反抗則繼續加劇。它們的數量因為戰爭和寒冷銳減。
到了那個時代,舊日支配者的歷史已經走到黃昏時期:它們的身體退化以至于無法穿越時空飛翔,許多技藝已經失傳而無法使用。并且,那個怪異而龐大的神在后來的壁畫中再也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