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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十二.出離之人

  第二天上午,小潔就撥來一通電話,說自己找到了極為重要的線索。

  “在工會論壇上提問之后,很快就有人回答了呢!”

  小潔興致高昂地說。

  “那真是太好了。”

  “待會兒給您把照片發過去,您可以確認一下是不是您在找的東西。”

  “麻煩你了。”

  “據說買家是住在南邊鯨鳴井的一位社會學院教授。”小潔說,“我托那位店家詢問了教授先生,是否有出售那只匣子興趣,他說下午會回復我。”

  等到下午三點鐘再撥來通訊時,女孩兒的情緒卻很明顯地低落了下來。

  “嗯…那位教授說,苜蓿先生想要的那件東西,被他的侄子給偷走了。已經有好多年他都不知道侄子下落,所以就談不上愿不愿意轉手售賣的問題。”

  “啊,居然會這樣…”

  小潔因為感到愧疚而把頭深深低下去,鼻尖一不小心磕到了放在桌上的茶杯,打起可憐兮兮的噴嚏。

  而通訊器那頭的苜蓿似乎并不覺得事情已經到此結束。

  “偷走那件東西的,是那位教授的親侄子嗎?”他問道。

  “誒?”小潔吃了一驚,“這個,我不知道。需要去問一問嗎?”

  “拜托了!”苜蓿說,“并且,如果是親侄子的話…可否問問看那位教授,能不能與我們見一面?”

  聽男人的語氣,仿佛這的確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潔懷著偵探助理的心情,連手臂受傷還未愈合這件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在經過對方同意后,苜蓿與小潔會面,并乘坐地鐵前往鯨鳴井。

  作為希爾維最發達的城市之一,Sk市擁有發達完善的地鐵網絡,盡管如此,工作日的上班時間依舊會有一定的擁堵情況。

  但與之相對,工作日的其他時間段,地鐵則就猶如安靜的遠古洞穴一般,四壁空空,任人進出往來。

  他們現在就坐在安靜明亮的地鐵車廂中。

  小潔為他詳細講述起交涉時打探來的消息。

  “說是因為被突然買走的緣故,所以店家印象很深刻。”

  小潔坐在他邊上,吃灑滿糖霜的甜甜圈。

  “說是從認識的垃圾場負責人那里弄來的東西,抱著大概沒人想買的心情,隨便擺在架子上,原本應該就這樣遺忘掉,不料卻在一周之后就被常客買走了。問看中這件東西的什么?對方說,這是擁有奇妙內核的器物,散發著獨特的光芒。”

  居然差點就要在垃圾場被焚毀了嗎?

  真是感謝工藝品商人和古董商人的龐大人脈。

  “…所以印象很深刻。”

  “對吧?真是神奇。您的那位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呀,是非常非常厲害的工匠嗎?”

  “絕對,絕對不是。”

  女孩驚訝地看著他,愣了一會兒后說:“就算只客氣客氣,不也該夸贊一下自己的朋友嗎?”

  “不需要。嗯。”苜蓿點點頭,“那實際上就是一個沒有什么欣賞價值的未成品。”

  “嘛,等到看到了就知道了。”女孩咬一口甜甜圈,短發沾上了糖霜,“不過,您為什么會執著于要見那位教授一面呢?”

  “我需要他的頭發,或者皮膚。”

  “誒?”

  甜甜圈差點落到她的腿上,她把眼睛睜得又圓又亮:“雖然說擅自收集別人的身體組織,這種程度也算不上是犯法,但您究竟打算做什么呀?”

  現代社會竟然還有這么明亮的眼睛,實屬難得。

  與她相處的感覺很像是與蓋瑞相處,這大概也是為什么苜蓿會愿意欣賞她。

  這樣想著,苜蓿看著少女,回答:“拜托了。我的確是出于某種必要,才會需要得到他的頭發。”

  “嗯…”

  少女以一種警官的職業性眼神盯著他審視了一會兒,最后則并沒能通過職業途徑找到答案。她嘆了一口氣。

  “我可以打個電話問一問蓋瑞前輩嗎?”

  這孩子真是可愛到不可思議。

  “請。”

  結果當然可想而知。

  蓋瑞說:“苜蓿叔叔想怎么樣,不是太嚴重的事情,就都請幫幫忙吧。等你傷好開工以后,我請你吃拉面。”

  “好的,我了解了。要記得拉面,我要吃那家豬豬圖案的店。”

  于是小潔真的就不多問什么。

  很快,他們站在了鯨鳴井的街道上。

  他們到文博大學的校園區內去見約翰·利維。

  被約在校園里的一家咖啡廳小坐。

  校園的咖啡廳東西很便宜,店員都是年輕的大學生。苜蓿給自己點了花茶,請女孩吃了華夫餅。

  那位約翰·利維西裝革履,很有大學教授的架子,有一只看上去十分嚴厲的鷹鉤鼻,和一雙憂慮敏感的眼睛。

  “你們也認為那是一件擁有獨特價值的東西嗎?”大學教授將方糖放入濃黑的咖啡中,抬頭望著坐在對面的男人和女孩。

  “事實上,那是我故友自己做的東西。”苜蓿解釋道(實則是他本人,正所謂“無中生友”)。

  男人的手抖了一下。

  他用有些異樣的眼光看向苜蓿:“您是說,那件東西是您的朋友做的?”

  他神情激動,手指幾乎握不住銀勺。

  他慢慢把勺子放回咖啡碟上,揉搓雙手:“您不知道,我一向…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大多數人所不了解的世界。我一直相信那是真實存在的。我是一個社會學和神學研究者,我研究了無數年,尋找了無數年…”

  他止住了話,沉默很久,才接著說:“我早已熱血不再。但,是否可以告訴我,您的那位朋友是什么人呢?”

  苜蓿意識到,對方可能是一個“靈媒”。

  像這樣被己身之“獨特”所困擾的人,令苜蓿感到憐憫。

  但他無法做些什么,因為他自己也是那樣的一個人。一個自己尚在泥濘中行走的人,又有什么資格開導同樣深陷泥淖的人?

  再說,相比較他,像約翰·利維這樣的人無疑是更容易融入社會的,他們的壽命也更短,不會遭受漫長的痛苦。

  “我的朋友是一個很平凡的人。他試著去學習做過很多事情,所有事情都是半吊子。但他活得…”苜蓿的喉間動了動,才接著說,“他活得自由自在,非常快樂。”

  “是…這樣啊。”

  男人愣了愣,半晌后苦笑了一下。

  “祝福您和您的友人。”他嘆了口氣,舉起咖啡杯喝,白霧蒙上了他的眼鏡,他取下眼鏡用絨布擦拭,顯得疲憊而平靜,“但是,我的確不知道那件東西的下落。”

  “聽說是,被您的侄子拿走了,是嗎?”

  “是的。”男人的眉毛緊緊皺起,兩邊兒幾乎融為一體,如同一道黑云,“大衛那個孩子,在偷走那件東西以后,就失蹤了。”

  “失蹤?”

  “我是在一段時間之后才聽說的。兄嫂告訴我,他連大學校門都沒有邁進去,就消失了,連帶著他在學生時代認識的幾位好友,一起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也就是說,是目標明確地出走,而非被強迫離開?”小潔放下手里的甜品勺子,神情嚴肅起來。

  男人嘆了一口氣:“確實是這樣。兄嫂盡管也曾經報警,但是…既然那是他自己的意志,而且他在半年后就滿十八歲了,所以…再說,他們家還有很多孩子。”

  “他為什么離家出走?聽您所說,他應該是快要上大學了是嗎?”

  教授有些驚訝地看了女孩一樣,大概是驚訝于她的認真嚴厲。但他應該不會覺得她像是一個警員。

  他回答:“是的,當時是大衛高三畢業的暑假。”

  “這種情況,相當罕見…”小潔陷入沉思,“您覺得會是什么原因?”

  “我覺得,和那只匣子有關——大衛稱它為‘匣子’,盡管根本無法打開。”

  “匣子?就是說那件東西嗎?”

  “是的。黑色的、打不開的匣子。”

  女孩望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占卜師。

  苜蓿垂著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地問道:“為何那樣說?”

  “這只是我的感覺。畢竟,大衛是從我這偷走那件東西以后,就消失了。”那名教授揉搓著已經有些泛紅的手指,繼續說,“不過實際上,他后來還有‘回來’過。我是說,回到我的兄嫂那里。”

  “那時候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我的兄嫂是虔誠的教徒,他們在Sa市擁有一座小教堂…”

大熊貓文學    世界上最后一個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