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抬起他的一只手,那柄金色的槍猶如聽到召喚的鷹隼,快速飛回到他手中。
與此同時,原本被釘在墻壁上的男人便滑落下來,跌到在自己的血泊里,如同被剝皮的獵物般鮮血淋漓。
夜月雯聽到身后終于傳來一片騷動,他立刻回頭制止自己的手下做出任何動作,示意他們往后退,遠離這莫名其妙的地方。
他雖然是年輕的暴力集團干部,威信不足閱歷不夠,但此時此刻他的手下全部聽話地撤退了,沒人打算留下來。這也是當然的。
至于之后該怎么解釋…
在這個舊秩序已然崩壞的超本源時代,又有什么是無法解釋的呢?
再說既然連他自己都摸不著頭腦,也就無需解釋了。
他保持蹲姿慢慢站起來,試圖在不驚擾那生有雙翅的兇殘生物的同時抽身而退。
一步,一步,以足掌前半段點地,靜靜后退。
那只潔白的天使將那只匣子拿在手中翻轉,他試圖打開蓋子,卻沒能打開。天使緊緊皺起舒展如海鷗翅膀的眉宇,將匣子放在地上,又把手中的長槍舉起來。
夜月雯已經快要摸到大門的把手了,他幾乎可以聽到門外手下們為他感到緊張的粗重呼吸聲。
然而走廊里突然響起一陣騷動,隨即,本欲悄悄拉開的門被猛地朝里全部推了開來,差點將夜月雯推倒,好在他很快扭身去看,并退后一步保持住了平衡。
在看到推開門的人是誰之后,夜月雯大吃一驚。
這個暴風雨日發生的所有事情,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極致。
“…苜蓿先生?”
站在門口大喘氣的男人,正是面色陰郁的蒼白占卜師,他甚至還穿著一件雨衣。
他看了一眼夜月雯,呆住了,似乎也沒有料到會在這里看到對方。
不過苜蓿的注意力很快回到屋中那更加不合常理的存在——天使身上。
“依文大人,等等!”他大喊道。
真沒想到他居然有這樣大聲說話的時候,夜月雯在心里默默為此感到驚訝。
天使停下了正準備擲下的長槍。銳利的尖端在黑色匣子上方半寸的距離堪堪停下來。
苜蓿倒吸一口氣,在確認匣子并沒有損壞后,才長長嘆息,抹去臉上的雨水。
苜蓿這會兒終于反應過來,眼下的情況相當不對勁。他的目光從天使身上移開,往散發出濃重血腥味的墻壁看去。
“依文大人…您,您怎么會——”
苜蓿所看到的,是被鮮血染成紅色,正在抽搐翻動的男人。他仰躺著,喉嚨里發出血泡破裂的撲哧聲響。
苜蓿連忙沖過去,在確認了這并非什么玩笑后,他將手放在男人身上,口中快速念動咒語。
“灰與土,布與線,用此地一切可用之物,堵住正在流血的傷口…”
男人身上所穿的白色衣袍迅速揉皺折起,涌到他腹部的傷口附近。
這樣當然是不足夠的,古代魔法大多數時候都比不上現代科技(條件完備的情況下)。苜蓿在施完咒言后,立刻拿出通訊器撥打了急救電話。
他的鞋底和手指都被染成了紅色。
天使望著他。
“這是,你所知曉的東西?”
苜蓿的手還在發抖。光是跑到這兒來就費了他不少力氣,再加上鮮紅色的血腥轟炸,他現在有點感到暈眩。
“我知道。”他點點頭,“我知道那是什么。不過…依文大人,您為什么會在這里?克勞蒂亞在什么地方,她沒有陪著您嗎?”
站在苜蓿角度,自然應該這樣問。
不過,實際上——
苜蓿·李,又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三天前。
苜蓿坐在沙發上,把黑貓抱在懷里,給它梳毛。
孟買貓已經快要發育,身子正像人類少年那樣,處于又長又瘦的尷尬期。苜蓿當然不會嫌棄的它,畢竟,如果連貓的青春期都嫌棄,他又哪里熬得過雅格和蓋瑞的青春期。
梳了不到五分鐘,黑貓便發起脾氣,作勢要咬他。咬得不重,咬過一口之后就自個兒跳下去,飛快地躥進閣樓里了。
苜蓿坐在原地發一會兒呆,收拾黏在褲子上的貓毛。
然后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應該找一找“那件”東西究竟被放到哪里去了。
因為實在回憶不起來的緣故(畢竟是幾十年前的事兒了),他只好翻出書籍,復習尋物系的魔法。
“索哩索那爾,斯莫里塔,米納之眼,思索被遺忘之物的下落。”
他閉上眼睛,然而只看到一個短暫的畫面。
是自己把那件東西塞進紙盒里,然后給紙盒封上膠帶。那之后就結束了。
紙盒上有眼熟的標簽,是一只藍色的小鳥。
“思索被遺忘之物的下落”這條咒言僅僅只能回憶起自己的所有物的下落,然而,那件“東西”似乎是已經不再屬于苜蓿了。
或許是送人了?還是說…
苜蓿終于想起來了。
藍色的小鳥,是一家搬家公司的標志。
上一次搬家的時候——
啊,難道是那時候丟掉了一個紙盒,自己卻直到現在都沒有注意到嗎?
他猛地揪住自己兩鬢的頭發揉了揉。
他眼前浮現出幾周前克勞蒂亞到他家來,幫忙收拾屋子時所說的話:你們巫師的家里總是太擠了,各個都是囤積癖重度患者。
事實的確如此。
他走到書房去,在書架上尋找自己曾經記錄下來的尋物魔法,兒時他學習魔法時還挺刻苦,有過不下百本筆記本。很不幸,因為書房太擁擠的緣故,如此一找又是大半天。
終于,他坐在一堆書籍之間,翻開紙張已經發黃的記事本。
稚嫩的字跡、被書蟲吃出的小孔,甚至還有不小心滴到紙上的黃油印子,和一朵薄薄的干花。
真是令人懷念。
他慢慢翻閱,最終找到了尋物系魔咒的那幾頁。
“啊,這一條——”
他念道:“…離開吾人之手,落入何地。”
這條咒文所能看到的,是所有物離開自己后,下一站落入了哪位主人手中。
依托“人”與“物”之間的牽連而被撰寫下來的魔法,雖說功能有限,但實際已經是天才之人才能思考并寫就的咒文。魔法本身就是一種艱難深奧的技術。
在尋找走失的“人造人”時,托了魔法印記的福,得以實時追蹤動向。而苜蓿沒有給“那件”東西做過魔法印記,因為這個緣故,閑雜只能靠著這樣的方法慢慢尋找了。
在念誦咒言之后,苜蓿所看見的是一方木桌,桌子上放著那件東西,以及放大鏡、麂皮絨布和一套精細的洗刷工具。桌子前部還放著一只名片夾,可以看清楚其中幾張,似乎都來自古董商人。
這下倒不難推測了,對方應該是一個古董收集者。
苜蓿想了想,撥通了蓋瑞·克奈恩的通訊,從他那里要到了圓臉少女寧潔的聯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