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時候,蓋瑞·克奈恩來探望他——或者說探望孟買貓。
他帶來了一個寵物零食禮包,以及一袋泡芙。
黑貓克羅很喜歡他,拖著病懨懨的身子在他腳邊蹭來蹭去。
“可憐的小乖乖。”蓋瑞彎腰把它抱起來,像抱嬰兒似的抱在肌肉發達的手臂上。
“你怎么了?”苜蓿問。
“嗯?”
“看起來很累。對于你來說真難得。”
青年用一只手臂就能抱住貓,于是用另一只手撓撓后腦勺:“工作堆在一起了,為了監視嫌疑人好幾晚沒有睡。自己也有想要調查的事。”
“想要調查的事?”
苜蓿把泡芙放在桌子上,打開袋子吃起來。
這是那種精致甜品店里會賣的大泡芙,一只只裝在半透明的薄薄油紙袋里,表皮酥脆,奶油濃郁爽口。
“對了,那是小潔托我帶給你的禮物。”
——小潔。古董店的女兒,Sk市警視廳四級探員。
苜蓿腦袋里很快冒出少女騎著摩托車大喊大叫撞過來的那副場面。
他點點頭:“代我謝謝小潔小姐。泡芙很好吃。不過,瑞伊,她是你的女朋友嗎?”
“啊?不是不是。”
青年連臉都沒有紅,匆忙擺手,看樣子他這邊的確沒什么別的意思。但是或許那個女孩有些喜歡他也說不定。畢竟以前就發生過這種事情…真是青春呀。
這么想著,苜蓿忍不住嘆了口氣。
“為什么要嘆氣?”蓋瑞滿臉無辜地申訴。苜蓿沒有理他。
“醫生說定時吃藥就可以了,問題不大。一個周后再去做一次檢查。”苜蓿走過去摸摸孟買貓漆黑油亮的皮毛,“所以不用擔心。等克羅病好了,就給它喂你送來的零食包。”
“我以前不常生病吧?”蓋瑞低頭看著那只小貓。
比之小貓,他小時候皮實得像頭小熊。
“倒是,你真的沒怎么生過病。有一年夏天你連吃了七八個甜筒冰淇淋,又在太陽底下曝曬,照樣活蹦亂跳。”
“哈哈哈,那種事情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當然是我的印象更加深刻。畢竟我是個普通人。”
青年一邊輕輕搖晃著手里的黑貓,又說:“雖然苜蓿叔叔會把東西丟三落四,對待我們這些活著的小家伙卻十分上心。”
這話似乎有些翻“人造人”舊賬之嫌疑。
“聽起來不像夸獎…”
但苜蓿還是有些難為情。
青年則因為十分坦率的緣故,從不會因為說出心里的想法而感覺別扭。
“真是不可思議呀,雖然因為腸胃生病臭烘烘的,”蓋瑞把鼻尖抵在小貓的額頭上,又抬起來,克羅伸出縮起指甲的爪子與他玩,“但還是很可愛。難怪連伊登都喜歡。”
“伊登是小女孩兒,怎么會不喜歡可愛的小動物。”
“倒也是。再說所有人都喜歡可愛的動物。”
“除了變態。”
“嗯…”作為警員的青年似乎不喜歡這個話題,因此回應地并不爽快,或許是讓他回想起了最近在查探的案子,“變態也喜歡可愛的東西,只不過采取的表達方式不一樣。”
真辛苦呀,這個工作。
苜蓿有些同情地拍拍青年結實的肩膀。
隔天,被稱為“小潔”的女孩兒到白蝙蝠占卜屋來了。
她的左臂上打著石膏,用繃帶系住,掛在脖子上。
“苜蓿先生!”另一只手熱情地揮舞著。
“小潔小姐?”
苜蓿大概露出了相當驚訝的表情。
女孩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來,指了指自己的左臂,解釋道:“如您所見,我是在休假中。”
據她所言,是被揮舞著金屬棍的罪犯打到了手臂,造成骨裂,所以在放假。
“前輩說我可以來這里玩,所以我就來啦。”因為是工傷,疼痛對她而言似乎不是什么值得苦惱的事,假期則讓她開心。
女孩環繞這家頗具巫師風格的小小占卜店,眼光獨到地在貨架上來回挑選。不愧是古董店的女兒。她的眼睛盯在漂亮的木雕人偶上,品評著它的工藝。
過一會兒,她回過頭:“對了,前輩把泡芙給您帶過去了嗎?味道怎么樣?”
“嗯,味道很好。”
“我也是因為放了假,才有空去逛商場,”她像是在解釋似的,臉上則滿是少女的天真愉快,“第一次吃到那家甜品店的泡芙,真的覺得超級好吃。前輩有說過您也很喜歡吃小點心,我當時就想到要給您買一些當慰問品。”
少女似乎是那種熱愛分享的人。
和蓋瑞是同類。
“生病的不是我,是貓。”苜蓿小聲吐槽,然后抬起頭說,“明明是小潔小姐受傷了,反而讓您給我帶禮物,真是失禮。”
“不會不會,”少女連忙擺手,“您看,我很健康,還到這兒來找您玩。”
這句話實在天真可愛,苜蓿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工作日白天反正沒有客人,苜蓿提前把牌子翻成“暫停營業”,與女孩一起去逛商店街,找尋吃午飯的店。
女孩遵守醫囑,說自己只能吃清淡些的東西(所以泡芙算不算清淡的東西呢?),于是二人決定去吃生煎。
女孩一邊把皮蛋瘦肉粥送進嘴里,一邊與他聊天。
孟買貓的腸胃病自然是話題之一。小潔說起自己家里養的三花母貓,接著便十分順當地聊起了古董店的趣事。
“以前從老家父母的朋友那邊寄來過一個匣子,是象牙雕刻拼接而成的東西,年代相當之久遠。看上去像是飾品匣,大約這么大。”
她用右手攏一攏手里的陶瓷粥碗,說:“就是這么大。”
“然后呢,本來以為是個首飾匣——這種東西賣得很好,女人自己買,或者男人當做送禮的禮品——然而卻并非一個盒子。”
“并非一個…盒子?”
“對,”女孩嚴肅地點點頭,大眼睛像玻璃似的,“翻開蓋子以后,里面的空間小到只能放放別針和戒指而已,根本不是首飾匣。”
“那是什么呢?”
“完全摸不著頭腦呀…”少女咬住一只生煎,如同第一次見到那只匣子的時候,絞盡腦汁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翻開雕刻著淺浮雕的方正的蓋子之后,您知道里面是什么樣子嗎?”
“什么樣子?”
“是用朱砂涂成紅色的山河。”
“你是說,里面雕刻了山河圖嗎?”
“沒錯,但不是‘圖’,而是立體浮雕。用象牙雕刻出山和流水的形狀,然后用朱砂涂成紅色,山頂的樹則幾乎觸碰到蓋頂,幾乎沒有留下空余——就是這樣的一只‘匣子’狀的東西。”女孩皺著眉頭,圓形的臉鼓成生煎形狀,“完全是無用之物呀,也壓根不能說是‘藝術品’,好在最后也被雕塑愛好者買走了。”
說起這個,苜蓿不免想起自己以前也有一陣子沉迷于手工制作。
排除“人造人”這樣過分的創造不說,他也是做過一些小件工藝品的。
苜蓿喝著大麥茶,把蘸了醋的燒麥放進嘴里,突然想起一樣東西來。
說起來,那件“東西”被放到哪里去了來著?
是在床底下的哪個紙箱里嗎?
還是說儲物室?
還是說自己用魔法做出來的那幾個儲存空間?
啊——怎么就想不起來了。
回去以后,用一次機會,比如“思索被遺忘之物的下落”的咒言,來找找看那件“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