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你的保證。”
在狹小而昏暗的營帳內,一束微弱的光線落在尤里安的臉龐。映照出那雙隱約有微光閃動的雙瞳。
一股無形的氣勢在凝聚。
中尉男知道,這是無聲的威脅。
若是幾天之前,他或許會不屑一顧。
可是現在,對面的這個人,已經有了這個資本。
或者說,實力才是在諾克薩斯生存的根基。
而不論怎樣,有實力的人才會得到他人的尊重。
諾克薩斯是一個偏激的國家。而這種偏激最初是來源于那貧瘠的土地。
因為貧瘠,所以諾克薩斯人的祖先諾克希人從洛克隆德平原走出,以一個蠻夷部落的體量,摧垮了當時的君主莫德凱撒的帝國。
在那片土地上開啟了屬于自己的時代。
因為貧瘠,即使入主了不朽堡壘,有著城堅器利,諾克薩斯人依舊不會滿足,他們以不朽堡壘為基點,向四面八方擴張,諾克薩斯千百年的歷史,就是一部征戰的血火史書。
上面銘刻的每一個人,都是帝國的絕對英雄。
別看現在帝國聲威赫赫,帝國的貴族們躺在功勞簿上就能成為將軍,執掌兵權。唯一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們的祖先為帝國,為自己的后代,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血汗。
而這些故事,都被歷史銘記,被諾克薩斯人銘記,無形中激勵著后來者,為了那一線榮耀的未來而拼搏。
所以,或許單論起個人的實力,諾克薩斯士兵也許不如肥沃土壤養育出的德瑪西亞人,論起魔法與武道傳承不如艾歐尼亞人,論起帝國歷史頂尖高手的水準,也不如窺伺神域的恕瑞瑪人,甚至那奔流的血脈中也沒有像弗雷爾卓德冰裔那樣的魔法能量。
可是諾克薩斯,
就是最強的。
也正因如此,當尤里安隱約釋放出的力量超過了中尉男的心里預期之時,他面對尤里安時的心態就不由得發生了轉變。
沉默是安靜的,等待是焦灼的。
對于尤里安而言,最近的一些事情他雖然不知道其中的究竟,可是心中的預感卻在冥冥之中傳遞給了他危險的感覺。
所以他需要中尉男這個下達了任務的人的保證。
而對于中尉男而言,他明白,當實力與地位不相符合的時候,讓步的必然是地位。所以,對于尤里安的訴求,他必須給出一個讓雙方都滿意的答案。
沉默了許久,中尉男抬頭看了眼直勾勾望著他一眨不眨的尤里安,稍稍低下了頭,躊躇許久后,他放低了聲音開口道:
“我不能做出任何保證,事實上,也沒人能夠做出保證。”迎著微微皺起眉頭的尤里安,中尉男擺出了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樣,無視了尤里安隱隱散發的壓力。
“你知道的,那個東西,是帝國謀劃了很久,為此不惜耗費了巨大代價才得以成功。而它的威力你親自體會過,應該更清楚。”
“沒有任何人能保證一件事的百分百成功,那東西本就是易碎品,如果一個不慎,或者遭逢什么變故,那后果誰也無法預料。”
“你說是吧?”
聽到他的話,尤里安瞇了瞇眼睛,沒有作聲。
感覺身上的壓力少了些,中尉男稍稍放松了些,大腦飛速的轉著,想辦法給雙方一個可以接受的答案:“我只能說...我只能說!”
中尉男斟酌了半晌,迎著尤里安的目光,硬著頭皮道:“我只能保證,銳雯...一號的行進路線是保密的,而且是在帝國軍的統治范圍下。”
面對這個結果,尤里安沉默著,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一絲起伏,而對面的中尉男,在這樣近乎凝固的境況下,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自己第一次面對上司問話的時候,那唯唯諾諾,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感覺。
這讓他心底有一絲怨憤,只是面對著尤里安,他掩藏的很好。
尤里安細細的品位著中尉男的話,突破了神念一關后,他的精神力有了大幅度的增長,也正是因此,他才能簡易的模擬出了伊法劍圣利用精神力壓迫自己的場景,并將其施加給了中尉男。
現在看來,中尉男說的話,似乎沒有什么問題。
事實上也是如此,沒有人能夠保證那個裝著煉金炸彈的箱子,在它真正到達屬于它應該綻放的戰場之前,會發生什么,
未來有無限的可能性,
即使是神,也無法預知。
可是若是銳雯一行真的走了一條秘密的道路,并且是在帝國占領疆域的范圍內,那至少安全度會高很多。
其實,若是平常,即使是銳雯護送煉金炸彈,尤里安也不會太過擔心。
就好像,他不也是乘船,一路從祖安出發,抵達巴魯鄂的嗎?
只是那一絲不好的預感給了他一絲警兆,也在無形之間讓他焦躁了一些。
所以在想通這一點后,尤里安沒有說什么,只是平靜的收起了那一絲氣勢,中尉男頓覺身上一輕。
他知道,這事兒算是過去了。
解決完這件事,兩人接下來的問題就是關于尤里安此次任務的詳情,包括行進路線,接頭時間,任務期限等等一系列問題。
而在從中尉男手中接過紙卷詳細閱過后,中尉男便離開了營帳,而尤里安也在等到了新的鐵甲后,出了營寨北大門,朝著巴魯鄂北方的提瓦瑟前進。
正午,驕陽烈烈。
感受著烈日帶來的熱氣,尤里安沒來由的一陣心煩。
看來,我真的已經厭倦這種生活啊。
依舊是一身紅黑色覆面全身甲,背負靈風長劍,腰佩長匕,外套一件寬大的連兜帽長袍,尤里安抬手扯了扯帽檐,遮擋住了直射在臉上的陽光,也將一雙略帶希冀的眸子掩藏。
或許,我應該再努力一些,在戰爭中多獲取一些軍功,到時候退伍的時候,就能分配個好點的地兒。
“也不知道,我這些年的任務下來,究竟存了多少錢幣。”飛馳在山地丘陵中,腳下是高低起伏的土路,四周是艾歐尼亞獨有的優美風景,尤里安的心情在不知不覺間也放松了許多。
“或許,我應該返回家鄉,在老爹的農場旁邊造一間更大的,然后每天就坐在農場門口,跟老爹吹牛打屁,跟銳雯看日升日落”
一想到這樣的生活,尤里安就覺得身上充滿了動力,腳步也在不知不覺間,加快了許多。
第三百四十六章 trust me
“呼...呼...”
終年陰暗的天空下,是高聳的,直入青云的堅銳的三根柱石鑄成的巍峨建筑,
這里曾經被邪惡的暴君統治,
而后暴君被驅逐封印,這里便成了帝國的絕對核心統治中樞。
它的一切都是為了戰爭而生,
高大的難以攀越的城墻,深深的布滿邪惡魔法與陷阱的深壕,隱秘的塔樓,等待觸發的魔法陷阱。
鑄成不朽堡壘的每一塊磚石內,都蘊藏著奇異的魔力,他們結合起來,就是一個巨大的魔法陣。
負責掌控和維護他們的,是帝國最尊貴的法師團——奧法之拳。
而掌控這個奧法之拳,連同不朽堡壘,甚至是整個帝國的,
就是此時,位于三柱石建筑中央的,象征著無上權威的宮殿內,皇位上坐著的那個統治了帝國近八十載的男人————勃朗·達克威爾。
只是,此時的宮殿中,這位年紀已至期頤之年的老人,此時的狀況似乎并不太好。
昏暗的宮殿,寬廣的足以容納上千人的進入,從大門處一直延伸到王座兩側的立柱上,燃燒的火油燈,微微搖曳,將大殿內照的影影綽綽。
寬大的皇權座椅上,鋪著厚實的軟墊,而在軟墊上坐著的身影上,還鋪蓋著厚實的鵝絨被褥。
這在這個剛剛初春的季節里,毫無疑問有些過了。
可是王座上的達克威爾并不這樣覺得。
相反的,他只覺得,這大殿內無處不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這讓他斜倚的身子不由得向上扯了扯被褥,將他的身體遮的更嚴實了一些。
“咳...咳咳..咳咳咳!”
王座下方的臺階上,一個身著絨衣長衫的,文士模樣打扮的人單膝及地,低著頭雙手捧著一卷羊皮紙誦讀著,
而護衛在大殿的士兵,則是筆挺著身子,目不斜視。
大殿內一派安靜。
除了誦讀聲,與達克威爾時不時輕輕壓抑的咳嗽聲外,沒有一絲異聲。
只是這一次,達克威爾的咳嗽聲似乎大了起來,第一次蓋住了那人的聲音。
而那人也在達克威爾咳嗽聲起的瞬間,停止了開口。
“咳咳...咳咳。”大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一時間,除了咳嗽的聲音外再無其他聲音。
咳嗽了一陣兒,達克威爾從被褥下探出了一只手,輕輕揚了揚。王座兩次侍立的侍從中,立刻就有人弓著腰小步疾走到了近前,將手中捧著的乘裝著藥丸的木盒喂給了達克威爾,另有一人隨即遞上了溫的正好的水。
在侍從的服侍下,達克威爾緩緩的坐起了身子,服了藥喝了水。等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舒了口氣。
重新斜倚了下去,擺擺手,示意臺階下的文士繼續朗讀上呈的文書。
就在這時,一個近臣,從王座后的陰影中邁著小碎步走到了王座旁,恭順的跪在地上,將嘴唇湊到了達克威爾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么,
緊接著,就見達克威爾猛地坐起了身子,勃然震怒:
“回絕他們,就以我最近身體不適為由,還有其他人,也一并回絕了!”
達克威爾蒼老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那帶著怒火的語氣讓殿內的所有人都不自覺的低下了腦袋,而那個誦讀的文士也住了口,四肢及地匍匐在了地面上。
達克威爾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略顯花白的發絲揚起,布滿褶子的臉上滿是怒火,
“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想說什么,也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
“我不過是征調了一些軍隊而已,那些貴族就開始鬧騰個不休了?若是十年前,不,就是半年之前,我借他們十個膽子,有人敢如此放肆么?”
達克威爾的聲音帶著一絲虛弱,可是那股子氣勢,配合著他統領帝國數十年積攢的威望,一瞬間便讓大殿內噤了聲。
所有人都匍匐在了地上,就連護衛大殿的士兵,也單膝跪地,垂首表示服從。
而那個傳達訊息的內侍官,更是雙膝一軟五體投地,腦袋在地板上磕的砰砰響。
一把扯下了身上蓋著的毯子,達克威爾端坐在王座上,看也不看那個惹怒他的侍官,望著眼前寬廣的大殿,一字一句的說道:“我達克威爾,只要一日坐在這王座上,一日還能呼吸,一日還沒有斷氣,所有人,就必須遵從我的命令。”
“否則,死!”
一瞬間的氣勢展開,所有人低著頭,無人敢直視他。
這就是大統領達克威爾的氣勢。
怒火漸消,達克威爾的聲音放低了許多,可是依舊帶著一股說一不二的威嚴:“去告訴他們,只要帝國的一百個兵團還在,帝國就穩如泰山,永遠不會動搖,這種時候,別給我私下里做一些蠅營狗茍的事。”
“是...是。”內侍官瑟縮的從地上爬起來,倒退著爬了出去,消失在了陰影中。
達克威爾的目光環視著大殿,許久,那筆挺的身子再度緩緩靠在了王座上,重新扯著褥子蓋在了身上,咳嗽了幾聲,開口道:
“你們都下去吧,我乏了。”
一眾侍從,與護衛的士兵,連同臺階下跪著的文士,所有人靜靜的行禮,而后退出了大殿。
大殿內再次恢復了平靜,只有柱子上的火把,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在大殿內環繞。
微瞇著眼睛,達克威爾靠在王座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突然開口,輕聲道:“蒼白女士,你說...艾歐尼亞真的存在那種能讓我壽命延續的圣物么?”
大殿內寂靜無聲,達克威爾的話好似在對空氣述說一般,可是達克威爾卻一點也不著急,只是瞇著眼睛,半睡半醒好似夢寐。
許久,就在王座的一側,空氣發生了細微的,弱不可察的波動,光線在那里發生了偏折,不一會兒,空氣震蕩著,一道道好似波紋一般出現,而隨著波紋的出現,一個帶著白色面罩,全身籠罩在白色長袍中的人影緩緩從波紋中走出。
同時,嫵媚的,帶著一絲天然誘惑的聲音在大殿內輕輕響起:
“當然,相信我,”
“我會騙你么?”
“帝國最尊貴大統領,勃朗·達克威爾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