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冬雪,讓天氣變得寒冷,人們穿上了棉衣,鳥獸絕了蹤跡。
而這一點,在溫暖的大帳內,似乎感覺不到。
“哧——”
寬大的矮桌,簡易的燭臺上立著一支蠟燭,燭火燃燃,纖細的火苗兒在空氣中慢慢的燃燒,
燭光的照耀下,將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時不時有細小的氣流拂過,火苗兒輕輕的搖曳,無數的影子好似應和一般,在空中起舞。
桌臺后,一個曼妙的女人兒,靜靜的跪坐在那里,一身灰白色的絨衣,身后披著一件長披肩,纖細的手指捏著一份羊皮紙兒,睫毛低垂,美麗的眸子盯著羊皮紙,靜靜的出神。
大帳內,安靜而美好。
“噼啪...”
一聲細屑的聲音,在寂靜的帳內響起,女人慢慢回過神來,雙眼往向前方,大帳的中央,火爐里一股青煙徐徐向上,火苗兒逐漸變小。
“唉——”
望著跳躍的火苗,女人幽幽一聲嘆息,端起手中的羊皮紙,低頭看去。
“呼——”
帳篷的簾子被撩開了一個小口,一股冷風灌了進來,吹得原本就細小的火苗急促的閃爍了幾下,挺了下來。
“呼!”
簾子很快就再次被合上,一個人靜靜的鉆了進來,腳步放的很輕,很緩,她捧著幾根木柴,小心的蹲下身子,捏起一根,放進了火爐中。
火苗兒瞬間小了很多。
“噼啪...”
小小的火苗頑強的炙烤著木柴,慢慢的,木柴褪去了青綠的外衣;漸漸的,木柴開始發黑燃燒。
又是幾根木柴進去,少女的動作不急不緩,卻輕之又輕。
可是還是引起了女人注意。
“薇朵拉,有沒有關于阿瓦羅薩人的消息。”跪坐在矮桌后,瑟莊妮拇指輕輕摩挲著羊皮紙,眼皮抬也不抬,輕問出聲。
薇朵拉捏著柴火的手頓了頓,抬頭望著瑟莊妮,輕聲回復到:“戰母,阿瓦羅薩人一路向西撤退,周圍有德瑪西亞人的看護,根據您的指令,我們的斥候只是遠遠吊在后面,沒有沖上去阻攔。”
說到這兒,少女猶豫了一下,出聲問道:“戰母,為什么不讓我們的人直接黏上去啊?艾希已經受傷,那個德瑪西亞的皇子也被泰隆先生弄傷,如果纏上去,或者讓薇拉將軍派兵向東堵截,阿瓦羅薩人至少要再留下一半來。”
瑟莊妮微垂著頭,面對少女的疑惑,她沉默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羊皮紙,平靜的開口道:“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抬頭向薇朵拉看去,瑟莊妮聲音中帶著些許的疲憊:“一場戰爭下來,兩族人都損失很大,阿瓦羅薩人失去了族地,我們也損失了數千人戰士。如果再繼續追擊下去,是可以留下更多的人,但是同樣的,被逼急了眼的阿瓦羅薩,也定不會讓我們好受。”
手指輕輕扣在桌面上,有節奏的敲著,瑟莊妮的聲音平穩而有力,讓人不由得信服:“而且阿瓦羅薩人向西撤退,此時定然是警戒心最高的時候,再加上德瑪西亞人的援兵,想要成功難上加難。”
聽著瑟莊妮的回答,薇朵拉沉默片刻,無聲的點點頭,那僵在半空中的手再次動了起來,將一根木柴添了進去。
爐火燃燒的更旺了,一股火熱的氣息自火爐中發散開來,照的少女小臉紅紅。
突然,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張了張嘴就要開口,卻在看到瑟莊妮微垂的眼簾時,頓了頓,默默的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低下頭默默的用一根鐵棍扒拉著。
鐵棍兒撥動著木柴,讓爐火燒的更旺了。
“還有什么事兒?”
拈起一根筆,筆尖輕輕點在羊皮紙上,瑟莊妮頭也沒抬,卻好似看到了少女欲語還休的表情一般,開口問道。
少女嘴唇抿了抿,放低了聲音,輕聲開口:“泰隆先生...今天早上離開了營地。”
瑟莊妮的手指頓住了...
筆尖點在羊皮紙上,久久不曾離開,不一會兒,羊皮紙上殷出了一小團污跡。
帳內突然安靜了下來,瑟莊妮沉默著,薇朵拉也低下了頭。
不知過去了多久,清醒過來的瑟莊妮抬起了筆尖,望著那浸了一小團的污跡,搖了搖頭,將筆放在了桌上,聲音略微發干,輕聲開口:
“知道了,你下去吧。”
薇朵拉放下了鐵棍,輕輕站起,躬著身子倒退到帳篷門口,撩開了一個小縫,靜悄悄的走了出去。
一陣風吹過,爐火發出輕微的噼啪聲,羊皮紙微微揚起了一個角。
瑟莊妮平靜的拿起羊皮紙,細細的將它卷好,放到了一旁。
微微出神的望著躍動的火焰,瑟莊妮莫名的覺得今天心情有些煩躁。
又或許不應該說是今天,
自從那日從泰隆的帳篷中出來后,她就覺得,自己原本冰冷的心,有了些許的波動,好似平湖中投下的一顆石子,濺起了片片漣漪,久久不曾消去。
她不知道是為什么,卻出奇的,沒有覺得厭倦。
一直到今天,現在,那日的情形都好似歷歷在目,那個男人,一手拿著拳刃,一手拿著絨布,細細的擦拭,耐心的涂抹,沉默而仔細。
而她在那樣的環境下,心情似乎受到了感染,變得無比的平靜。
拋卻了繁瑣的事物,忘記了心中的煩惱,那短短的一個小時,竟然好似有神奇的魔力,讓她不斷的回想,再回想。
好在...
強大的控制力讓她沒有忘記,此時仍然處于戰爭的邊緣,自己的身上還肩負著更重要的使命。
耐著性子,解決一件又一件事情,在溫暖的帳篷內,心情也逐漸認真。
一直到剛才...
從薇朵拉的口中,得知了他的離去。
不論如何,瑟莊妮都得承認,那個人強大,神秘,那平靜的態度下,是無比的自信,在北方的冰原上,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小的時候,是凜冬之爪戰母的女兒,寒冰血脈擁有者,三姐妹的繼承者。長大了,接任了戰母之位,終日為凜冬之爪操勞。身邊的男人,都是野蠻,粗魯,狂躁。
而這個男人卻截然相反。
這二十多年以來,她頭一次覺得,對一個人產生了興趣。
“嗚——嗚————!”
狂風嗚咽,將她從出神中喚醒。
低下頭,重新拿出一張羊皮紙鋪在桌面,瑟莊妮捏起了筆,在紙上書寫,空氣中,唯有一聲嘆息,不知是響徹在空氣中,還是回蕩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