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婚典了啊!
尤里安長舒一口氣,回到勞倫特莊園里的這兩天,尤里安宅在家中借口手腕受傷,心安理得的享受著美婦人嘮嘮叨叨的關切,這對于他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在伊沙農場,他的母親阿蘭雖然也會嘮叨他,但是卻也不會像這個美婦人一般受了一點小傷就擔驚受怕的,完全丟下了貴婦人范兒,化身寵兒的母親,帶著他不僅再一次去找了醫生,更是每天早晚親自來屋里監督他換藥上繃帶。
當然,對于那一條菲奧娜給予的疤痕,尤里安卻沒有讓醫生治療,而是自己私下里找了些藥涂抹上。
不過這樣也并不是一件大事,僅僅是過了兩天,疤痕連同手腕的挫傷都基本沒有大礙了,尤里安也成功的脫離了美婦人的圍攻——當然最大的原因可能因為美婦人有了更重要的事兒。
看著凱撒斯被美婦人指揮著一會站起,一會轉身,一會又坐下的樣子,尤里安突然對結婚有了一點的恐慌。
難道自己未來與銳雯結婚,也要經過這樣繁瑣復雜的情況嗎?想想就覺得恐怖,但是看凱撒斯的表情,尤里安又有一點好奇,好像他也不是那么不耐嘛!
不過就是再亂再忙,也終歸會有結束的時候。
在入夜后,尤里安看著端坐在椅子上睡也不敢睡的凱撒斯,愜意的靠在沙發上問道,“感覺如何?”
凱撒斯瞥了尤里安一眼,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吐出了一句話:“痛并快樂著!”
“哈哈!”聽到這個答案,尤里安剛要捧腹大笑,結果在凱撒斯幽幽的目光注視下,想起了什么似的,訕訕的放下手,撫了撫身前的禮服,笑著道:“還好我只是個伴郎,沒那么嚴苛的要求。”
凱撒斯沒好氣了白了尤里安一眼,沒有說話 “哎?你說說,要結婚了是什么感覺?”尤里安想起凱撒斯的表情,挺起身子,有些好奇的問道。
“感覺?”凱撒斯微微抬起一點下巴,看著透過窗戶灑進屋內的銀色光輝,口中默默的咀嚼幾遍這個詞,轉回目光,看著尤里安,認真的看著尤里安半晌,突然露出了一抹壞笑說道:“你自己結婚了就知道了!”
“喂!”聽到這個答案,尤里安有些不滿,但是凱撒斯不放過他,調侃的說道:“母親不是都已經開始張羅了嗎?從你剛回來,就開始搜羅貴族家適齡女孩的信息了。”
尤里安無語的看著凱撒斯,半晌,往身后一靠,白了他一眼說道:“我還差一點才成年,急什么!?”
凱撒斯仍舊帶著一副嘲笑的臉孔,說道:“或許吧!我可是聽說了,母親想要加深和冕衛家族的聯系,連自己的大哥的女兒,也就是咱倆的表妹的主意都打上了。”
尤里安聽著凱撒斯,一臉的無語:“她也還沒成年吧!”
“那又怎樣?”凱撒斯不在意的撇撇嘴:“表妹雖然年紀還小,但是人卻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而且從小就知書達理,未來肯定是個好妻子。你知道整個德瑪西亞有多少家族在盯著她嘛?你要是不現在就做打算,等過兩年壓力就大咯!”
“那就讓他們競爭去唄!”
見尤里安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凱撒斯收起了調侃,苦口婆心的說道:“阿薩斯,我知道你想替父親報仇,但是你出身貴族家庭,就要肩負起貴族的責任!興盛家族,傳宗接代,都是必須的!”
“而且如果你真的和拉克珊娜表妹結婚,那對你的報仇計劃也是有幫助的。”
見尤里安收起了隨意的表情,凱撒斯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說道:“皮特將軍打贏了綠齒峰的戰爭,在國內現在是威名正盛,有傳聞說就連嘉文三世陛下都考慮過讓皇子殿下與冕衛家族聯姻的事兒,要不是因為考慮到兩人年齡差距有些大,以及國內的貴族們對此事的態度,這事兒你連邊都挨不上!”
“而且——父親剛戰死沙場沒多久,家族在軍隊沒了主心骨,聲勢瞬間就垮了一大半,而你又太過年輕。現在諾克薩斯新敗,卷土重來也需要時間,即使你被提拔為百夫長,又有家族的支持,想要成為將軍,也要打熬不知多久。”
“但是如果你和拉克珊娜表妹結親就不一樣了,米力西爾家與冕衛家族關系更進一步,而這邊還有勞倫特家族的輔助,即使沒有戰爭,你成為將軍的時間,也會短一半。”
凱撒斯說了一大通,感覺有些口渴,支使著尤里安倒了杯水,喝完后,繼續開口道:“所以你對這事兒上點心,這不僅是母親的想法,也是家里長輩們的意思。”
“你要知道,母親為了說服冕衛家的人可是費了不小的功夫,要不是你哥我和勞倫特家族聯姻,再加上母親的關系,冕衛家也許都不會考慮這事兒,知道了嗎!”
聽著凱撒斯說了一大堆,尤里安對目前的狀況也了解的通徹了一番,看著凱撒斯目光中的期待,尤里安鄭重的點點頭,為了家族的興盛,他也要努力一番。即使不為了家族,為了自己任務的成功,他也要為自己多添加幾層保護膜,
而未來任務如果真的完成了,該如何打算,尤里安心中也有了一番計較,實在不行就找個由頭戰死在任務里,借死脫身。
至于他的那位表妹...尤里安只能在心中暗暗的說上一聲對不起了。在國家利益面前,一切的個人情感都不再重要。
因為,他并不是真正的阿薩斯,而在遙遠的諾克薩斯帝國,還有他的親人與愛的人。
...
待到拂曉前后,尤里安等人從米力西爾莊園出發了,此行他們會從米力西爾到達勞倫特莊園,用婚車接上新娘后,兩位新人沿著另一條路在德瑪西亞王都巡游一圈,在下午二三時許回到勞倫特莊園,在眾多來賓的注視下,完成婚禮慶典。
婚禮完成后,在勞倫特莊園會有一場盛大的酒會,這是嘉文三世在黎明城堡舉行的慶祝德瑪西亞戰爭勝利宴會后的第一場大型的酒宴,意義非同一般。
在光線昏暗的清早,凱撒斯與尤里安兩人,還有尤里安的另一名堂哥阿瑞斯,一前二后騎馬行在隊伍的最前端,凱撒斯一身紅黑色的禮服,下穿棕黑色的馬靴,半披式的流蘇在身后擺動,腰間配著純金打造的佩劍。
尤里安跟在左側,阿瑞斯跟在右側,兩人身著棕紅色的修身禮服,腰佩銀色連鞘長劍,一行三人端的是威風凜凜。
三人后面是一輛雙馬拉起的敞篷馬車,馬車上裝扮的花團錦簇,華貴異常,馬車后兩列共二十人的騎兵隊伍手執花槍,腰佩精鋼寶劍,花槍斜直天空。最后面跟著數十名步行的隨從,肩扛手提著禮物,一行人快速而平穩的行走在大街上。
待到日上天空,天色大量,街道上漸漸有了許多的行人,或做著生意,或觀賞著風景,見到浩浩蕩蕩的尤里安一行,紛紛讓開位置,讓他們通過,然后在街道的兩側歡呼喝彩,馬上的凱撒斯掛起笑臉,微笑的沖著行人點頭致謝。
待到上午十時許,尤里安一行人來到了勞倫特莊園。
莊園大門敞開,兩旁聚集勞倫特家族的成員,為首的是菲奧娜的二哥阿姆達,身穿一身貴族禮服,十分顯眼,周圍還圍著前來觀禮的許多成員,以及普通的民眾。
凱撒斯面帶微笑的下馬,與尤里安阿瑞斯兩人一齊上前,在阿姆達的帶領下,見過了勞倫特夫婦,以及家族的其他成員,終于,新娘菲奧娜在萬眾矚目下登場了。
邁著平穩的步子,菲奧娜在兩位伴娘,以及十余位侍女的跟隨下來到了大廳。
剛一出場,就引起了陣陣驚呼,原本與勞倫特家人攀談的凱撒斯,也不禁被這美的不可方物的女人所驚呆。
白色的婚紗裙,精巧的束腰設計讓她的腰肢顯得更加纖細,兩條完美的弧線一路向上,在胸前的山峰處聚集,一對兒白色蕾絲手套將雙臂包裹,僅露出肩膀下一截藕白色的肌膚。腳下一雙水晶高跟鞋,將原本就體態勻稱的菲奧娜襯托的更加修長高挑,她就如同高貴的公主一般,用冰冷的雙眼,驕傲的俯瞰著眾人。
凱撒斯在眾人的目光中,呆呆的看著身前兩米處的菲奧娜,雖然說幾次派人打聽過,甚至還讓自己的親弟弟親自去探查過,得到了消息,知道菲奧娜應該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人,但是真的當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冰冷的如同雪山上高貴的雪蓮花的身影仍然在一瞬間刻印在了他的心中,婚前的一切顧慮,一切心思在她完美的容顏下化作了無形。
眼看凱撒斯站在原地半天發起了呆,臨場主持人催促了兩次依舊沒有動靜,旁邊圍觀的貴族們已經響起了低笑聲,尤里安與阿瑞斯對視一眼,上前輕輕碰了碰凱撒斯。
被人點醒的凱撒斯如夢初醒一般,臉上掛起他有生以來最溫和的笑容,上前兩步走到菲奧娜身前,微微躬身托起菲奧娜的手。
菲奧娜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抬起手任由凱撒斯親吻在自己的手背上,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兩人一齊出了大廳,上了敞篷婚車,在車夫的操縱下駛出了莊園,尤里安阿瑞斯以及菲奧娜的兩位伴娘,一共四人也一齊跨上了戰馬,一行數十人的隊伍開始了上街游行。
第五十五章婚變 一路上,帶著微笑頻頻揮手的凱撒斯,與高貴美艷端坐車上的菲奧娜成為了整個德瑪西亞王都大街上最亮眼的風景,無數的圍觀民眾帶著祝福與歡呼,無數的少年少女為這對新人尖叫,這份熱情,就連尤里安都被感染了,臉上不由得揚起了微笑,雖然兩國是敵對,諾克薩斯人也沒少宣傳德瑪西亞的黑料,但是只單單就今天的情況來看,尤里安對這個國家的偏見少了不少。
一直到下午二時,巡游了大半個德瑪西亞王都的兩位新人在眾星捧月中回到了勞倫特莊園。
莊園的禮堂經過重新布置,一派銀白寬敞圣潔的模樣,上下兩層觀禮臺足夠容納五百人。
在兩旁無數人復雜的視線中,兩位新人分別站在了光照會的祭祀烏瑞恩的兩旁。伴郎伴娘分別站在兩人的旁邊。
婚典最重要的環節正式開始。
烏瑞恩祭祀目光溫和的在整個大廳環視一圈,看到他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安靜了下來,直到整個大廳靜悄悄的。
烏瑞恩祭祀面色莊重而嚴肅的開口道:“今天,我們在神的注視下聚集于此,并且在所有人的面前,來見證凱撒斯米力西爾先生和菲奧娜勞倫特小姐的神圣婚禮。
這是個光榮的時刻,也是兩位新人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自從偉大的德瑪西亞先祖們攜手齊心、披荊斬棘在廣袤而富饒的德瑪西亞平原建立都城,數百年以來,無數的德瑪西亞人,在神的注視中,在國王的庇護下結成夫妻。對于兩位年輕的貴族而言,這是虔誠而又嚴肅的。
現在,有兩位新人即將在這個神圣的婚禮中結合到一起。如果有任何人能夠有正當的理由證明他們的結合不是合法的,請現在提出來或請永遠保持沉默。”
在場一片安靜,盡管烏瑞恩祭祀溫和的目光來回的巡視著在場的所有人,但是仍然沒有一個人開口。
這是自然的,兩個貴族的結合,是兩個貴族家族的聯結,是一個派系的擴大,是整個德瑪西亞穩定的保證。就是再有家族對這段聯姻有微詞,也不會當著在場五百余人的目光說出來,這不僅是打兩個家族的臉,也是打一個大的貴族派系的臉,更是打整個德瑪西亞貴族的臉,沒有人會這么傻。
“哥哥,新娘好漂亮啊!”二樓的觀禮臺上,一個金發的年輕少女扶著欄桿對身邊的高大男子悄聲說道,
男子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妹妹,做出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后壓低了聲音,趁著烏瑞恩開口的時機小聲的說道:“拉克珊娜,別說話,這樣不禮貌!”
“叫我拉克絲!”金發少女不滿的嘟囔了一句,可是她的哥哥卻將目光看向了樓下,而此時烏瑞恩的聲音已經停下,整個大廳一片寂靜,拉克絲也只能不滿的鼓著嘴眼帶憧憬的看著樓下的高貴冷艷的新娘。
烏瑞恩環視一周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微微頷首,轉頭看向右邊的凱撒斯說道:
“凱撒斯,你愿意在這個神圣的婚禮中接受菲奧娜勞倫特作為你合法的妻子,一起生活在上帝的指引下嗎?你愿意從今以后愛著她,尊敬她,安慰她,關愛她并且在你們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誠對待她嗎?”
凱撒斯面帶微笑的看了一眼另一邊面無表情的菲奧娜,目光環視一周,在所有家人,親屬,以及勞倫特家族成員的臉上掃過,目光重新落到烏瑞恩身上,在眾人的目光中微微挺起匈膛,堅定的說道:“是的,我愿意。”
烏瑞恩點點頭,又看向另一邊直視前方的菲奧娜,道:“菲奧娜,你愿意在這個神圣的婚禮中接受凱撒斯米力西爾作為你合法的丈夫,一起生活在上帝的指引下嗎?你愿意從今以后愛著他,尊敬他,安慰他,關愛他并且在你們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誠對待他嗎?”
菲奧娜面色平靜的站在臺上,雙眼依次在所有人的身上掃過,著重在父親母親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在眾人的目光中,驕傲的昂起頭,如同一只高貴的天鵝一般。
朱唇輕啟,只一開口,所有人頓時瞪大了眼睛。
“對不起,我不愿意!”
凱撒斯溫和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所有人的臉上都不約而同的掛上了震驚的表情,無數道復雜的目光在菲奧娜平靜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后,齊刷刷的看向了另一邊凱撒斯強自微笑的臉。
“菲奧娜,你在做什么?”就在眾人齊齊沉默的當口,勞倫特族長先行開口了,氣沖沖的語氣,復雜的目光,看向這個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女兒,臉上滿是尷尬、不解與擔憂。
聽著著一瞬間大廳里涌起的嗡嗡交談聲,感受著無數道或明或暗的目光中帶著的玩味與嘲笑,勞倫特族長看向站在兩人中間沉默的烏瑞恩,朗聲道:“烏瑞恩祭祀,菲奧娜同意了這門婚事,勞倫特家族對于這次的婚姻更是絕對不會反悔,請您讓兩人交換婚戒,然后宣布婚姻有效吧!”
烏瑞恩抬頭看向勞倫特,又看向一旁臉上仿佛覆上了一層寒霜的凱撒斯,在他強笑點頭下,烏瑞恩取出了婚戒,交給凱撒斯,微微向后兩步,錯開位置。
凱撒斯快速的取出閃閃奪目的戒指,淡粉色的巨大鉆石,在天頂的光線照射下,散發出奪目的光芒。
這是他一早就準備好的,在聽說了自己的未婚妻喜歡粉色的時候,就費心的尋了這么一顆足足有二十克拉的粉鉆,想著當他站在婚典的舞臺上,將戒指戴在她手上的時候,她會有多么的驚喜。
但是這一切,都被這一句“我不愿意。”擊碎了。
面色復雜的看著女人高傲的姿態,凱撒斯的心中的愛在瞬間變成了恨,氣急攻心的他只感覺喉頭一甜,一絲腥紅溢出唇角,但是在無數人的視線下,他擺擺手揮退了想要上前的尤里安與阿瑞斯,抹掉嘴角的鮮血,臉上掛起微笑,保持貴族的風度。他知道,也許明天他就會成為整個王都大街小巷所有民眾口中的笑柄,但是今天,現在,在這個舞臺上,他仍然要做完一切的工序,將這個讓他丟臉的女人娶回家中。
上前兩步,凱撒斯舉著鉆戒的手在半空中停留,目光看向菲奧娜。
但是菲奧娜卻好似當他不存在一般,高昂著頭,目光堅定而平靜的迎接著所有人的目光。
在昨天,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心中所想。雖然她隱約之間看到的那種生活也很美好,平靜而安定,但是...她,菲奧娜,從小就是一個追求高尚,最求完美,驕傲到了極點的人。她絕對不容許自己的人生被別人操控,即使這個人是她的父親也不例外。
所以此時頂著五百雙眼睛的注視,頂著身旁凱撒斯眼中壓抑不住的怨恨,頂著父親憤怒尷尬急切的目光,頂著米力西爾家族所有人怒火四溢的目光,頂著貴族們陰暗,嘲笑,惡意的目光,她驕傲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凱撒斯眼見這個女人半晌沒有一點動作,臉上掛不住,伸手就要牽起菲奧娜的手指。就在這時,菲奧娜低頭,斜睨了凱撒斯一眼,眼中帶著的不屑,清清楚楚的展現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所有來賓登時嘩然了起來,在熙攘的吵鬧聲中,老米力西爾顫巍的伸出手指指著站在過道對面的勞倫特,剛要開口,就猛地捂住了嘴劇烈咳嗽了起來,指縫間的滲出的鮮血讓急忙上前的米力西爾族人尖叫了起來,凱撒斯兩人的大伯,阿里斯的父親泰瑞里斯先一步站出來,看著父親咳血的模樣,怒火沖天的指著勞倫特族長道:“勞倫特,這是你們家族的決定么?”
“不,不!”勞倫特焦急的擺手想要解釋,泰瑞里斯卻大手一揮,指著勞倫特道:“不用多說了,今天的事如果你不能給我們家一個交代,那么,死亡決斗!”
“哦——!”這四個字一出,所有人的聲音登時高了一截,死亡決斗,顧名思義,決斗的雙方唯有死才會停止的戰斗,這種決斗的目的就是用血,來洗刷恥辱。而此時,在兩個家族聯姻的大好日子里,提出這么一個要求,無意是要翻臉了。
要知道,米力西爾家是德瑪西亞的豪門貴族,在軍政兩面都有極大的權勢,上一代更是與冕衛家族聯姻,讓整個家族到達了巔峰。
雖然因為尤里安的父親,米力西爾將軍在綠齒峰戰死,而導致家族在軍隊上面的失去了最大的支柱,從而有衰頹的趨勢,但是此時的任何人都不會小瞧這個家族的實力。
而勞倫特家族雖然因為卓絕的劍術名揚德瑪西亞,但是仍然有無數的貴族看不起,并笑稱這種劍術為決斗觀賞劍術,最適合在舞池里與人共舞。整個家族與米力西爾家族相比,無疑是差了一大截,勞倫特族長在德瑪西亞王都中僅僅以劍術出名,而他的五個兒子更是各個都不成器,整個下一代中最出名的,竟然是菲奧娜這個勞倫特族長最小的女兒!
勞倫特本想著憑借自己女兒的聯姻,與德瑪西亞頂尖的貴族們聯手,壯大自家的聲威,但是...
看著米力西爾家一眾人面色不善的樣子,勞倫特只能竭力的解釋,并用急切的目光看向臺上自己的女兒,希望她明白此時的境況,趕快戴上這枚登頂豪門貴族的敲門磚——粉色鉆戒。
菲奧娜在父親急切目光與凱撒斯陰沉的視線下,無動于衷,施施然的踏前一步,錯開了凱撒斯伸出的手,整個人站到了舞臺的最前端,看著泰瑞里斯:“決斗?如果勝利者能夠取消婚約,那么我,菲奧娜勞倫特愿意迎戰。”
“你當真不愿意?”
“我寧愿死,也不愿接受命運被懆控的羞辱。”菲奧娜玉頸一揚,堅定的說道。
“你管這叫做羞辱?”泰瑞里斯駭人的目光看向平靜說出這段話的菲奧娜,氣極反笑,指著菲奧娜,對著勞倫特族長道:“這就是勞倫特家族?這就是你們家族的作風?勞倫特你養的好女兒!”
泰瑞里斯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父親,微微點點頭,轉頭看向勞倫特,大聲道:“好,既然要決斗,那就來吧!明天正午,在決斗場,結束這場鬧劇吧!”
勞倫特訥訥著,還未開口,菲奧娜就先一步踩著水晶高跟鞋,走到泰瑞里斯面前道:“好!明天我便要請教米力西爾家的劍術!”
泰瑞里斯眼睛看向高冷美麗的菲奧娜,眼中露出一絲嘲諷,轉頭看向勞倫特道:“看來你的女兒連規則都不知道,就已經急著想要來送死了。死亡決斗,作為應戰的一方,上場的應該是你的父親!”說道最后,泰瑞里斯的目光再次看向菲奧娜,眼中的怨毒清晰可見。
菲奧娜面色一愣,轉頭看向勞倫特,在他絕望的表情下,菲奧娜面色一沉,瞪著泰瑞里斯道:“我的婚姻,為什么要讓我父親上場,我愿意親自挑戰,無論你們派出的是誰!”
泰瑞里斯瞥了眼陰沉著臉走過來的凱撒斯,以及跟在他身后的尤里安和阿瑞斯,冷哼一聲,道:“現在知道你還有個父親了?好好準備明天的決斗吧!哼,明天勞倫特家族就要在德瑪西亞除名,而你——”
看著菲奧娜冰冷的好似寒冰一般的眼睛,泰瑞里斯目光如炬:“而你就是你們家族的罪人!”
“我們走!”
揮揮手,泰瑞里斯示意仆從攙扶著父親,整個人率先朝著廳外走去,緊接著,米力西爾家族的所有人都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大廳。
整個大廳中,唯有凱撒斯與他的伴郎尤里安、泰瑞斯三人。
凱撒斯與菲奧娜兩人目光相交,心中的怒火讓他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嘴角殘留的血痕,讓他帥氣的臉龐多了一絲猙獰。手指狠狠的攥著粉鉆,突然,抬頭一揚。
在眾目睽睽之下,粉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光芒流轉的粉色鉆石脫離了指環的束縛,打著滾兒,停在了菲奧娜的腳邊,緊接著,凱撒斯一馬當先,阿瑞斯緊跟其后,走出了大廳。
尤里安全程看著這一出鬧劇,面無表情的跟上了兩人的腳步,在臨出門的時候,尤里安轉頭瞥了眼低頭看著腳下的菲奧娜,冰冷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眼影重重,細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讓人不知道,這個大膽抗婚的女人,這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是尤里安冥冥中能感覺到,不論想什么,這其中肯定沒有后悔。
不知為何,他就是這么確定。
...
入夜,勞倫特莊園,
時至月中,一輪的圓月掛在當空,將皎潔的銀輝灑在了河面上,遠遠看去,流動的河水泛起浪花,整條大河波光粼粼。菲奧娜一襲白色單衣,坐在莊園露臺的石質橫欄上,安靜的眺望著河流,一言不發。
兩條長腿交疊著翹在橫欄外,十只白嫩的腳趾享受著風兒的撫摸。纖纖手指輕捻著高腳玻璃杯,杯中紅色的酒水輕輕的晃動,形成小小的漩渦,另一只手懶散的扶在橫欄上,一派安靜而美好的畫面。
良久,握著玻璃杯的手高高抬起,放至唇邊,鮮紅的雙唇印在了透明的杯壁上,美麗的面龐高高的昂起,露出天鵝般修長的玉頸,玻璃杯中的紅酒順著紅唇流入口中,白皙的脖頸微微顫動。
待到杯中酒盡,顫抖著手臂將杯子放在一旁,菲奧娜冰冷美艷的臉上泛起了兩團酡紅,眼中一片迷離,嘴唇嚅動著,一條鮮紅的細線自唇角淌下,滴在衣衫匈前,留下淺淺的印漬。
出神的望著大河流淌,菲奧娜迷蒙著雙眼,伸出顫顫巍巍的玉臂胡亂的在橫欄上摸索著,好半天,終于抓住了酒瓶,冰冷的臉上勾起了滿意的笑容,伸手往一旁的酒杯里倒酒。
細長的瓶頸倒轉,懸在杯子上方,許久卻只有三兩滴液體順著瓶口淌出,落在了杯中。看著這一幕,菲奧娜不由得笑了起來 “呵!”臉上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慢慢的將酒瓶舉在面前,身子已經不由自主的搖晃了起來,眼前的瓶子在這一刻仿佛變成了好多個酒瓶,在眼前重重疊疊的。
半晌,菲奧娜一甩手,猛地將瓶子扔出橫欄。酒瓶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明暗駁雜的光,飛落向了樓下,好一會兒,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響起。
“連你也來嘲笑我么?”看著飛射進黑暗中看不見的酒瓶,菲奧娜玉唇輕啟,口中嘟囔著,臉上揚起一抹令人心疼的哀傷,整個人完全沒有了平日里的高傲冰冷。
菲奧娜是第一次喝酒,同樣,也是第一次醉酒。
在自己親手破壞了自己的婚姻后,米力西爾家人留下狠話離開,放言要死亡決斗的那一刻起,前來觀禮的賓客態度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一直到現在,她還能記憶起,那些貴族家族們在最初聽聞勞倫特家要與米力西爾家聯姻從此加入冕衛家族派系的時候,看著她時候的那種艷羨而銀惡的目光,口中對勞倫特族長說著恭維羨慕的話,眼中卻是不屑的審視著她,好似自己只是一個用來交易的貨物一般,自己引以為傲的品行,自己賴以成名的劍術,都不如她將自己剝光了送到貴族豪門家的床上得到的好處之萬一。
這深深的刺擊了她的自尊,驕傲的她如何能忍受,在冷著臉送走了一波又一波貴族之后,菲奧娜立刻就跟父親說明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自小時便把自己當成掌上明珠的父親頭一次發了火,斥責了她。
兩人陷入了爭吵,菲奧娜甚至一度試圖以死相逼,只是面對母親,兄長的輪番游說,高傲如她也不禁陷入了迷茫。
一邊是自己從小受到的教育,讓自己心中保持著驕傲,一邊是養育自己的家人與家族,讓自己為了它的壯大做出犧牲。
時間也在這種糾纏中,逐漸接近婚期,家族的莊園里也開始為了婚典而布置,聽著家族中人歡喜的議論,看著眼前不斷成型的婚典禮堂,她甚至有一瞬間認為,就這么放棄也好。
只是這種想法很快就被清醒過來的她否決了,她不愿自己的人生被人控制,即使這個人是她最親近的人也一樣,她更不愿看到那些人眼中的羞辱。
所以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試圖用練劍來逃避現實,來讓自己紛亂的心情平靜。只是臨近婚期,那夜那個蒙面刺客,讓她徹徹底底的下定了決心,她不愿讓自己的人生被人操控,更不愿讓自己的手,再也握不住劍柄。
她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所以她做了。在自己的結婚典禮上,在五百位貴族豪門成員共同的目光下,她平淡而堅定的說著“不愿意。”在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的心靈得到了升華,她不在迷茫,也不再猶豫不決。
但是...
本以為自己可以用自己的一身所學來為自己搏出一個明天,結果卻殘酷而現實。
她不知道什么是死亡決斗,自小被所有人寵愛的她雖然聽說過這個詞,但是僅僅只是以為,那是決斗的另一種方式。可是結果卻是自己的一身所學,全無用武之地,而明天,父親就要親自上陣,參與這場不死不休,決定了家族命運的對決。
贏了,家族得以殘存,但是得罪了米力西爾家,更是打了冕衛家派系的臉,勞倫特家族的未來舉步維艱。
輸了,勞倫特家族將被從德瑪西亞王都除名,自己更是要被恥辱的趕出王都,流放苦寒之地。
母親哭到昏厥的模樣,哥哥們責怪的話語,下人們眼神異樣的竊竊私語,還有父親絕望到平靜的目光,一幕一幕,在她眼前如同幻燈片一般輪流播放,讓她堅定的心不禁再起波瀾,
“我真的...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