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沖我發火?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哈斯廷斯隨手在離得近的椅子上拍了一下,感覺手心火辣辣的疼,“他這是要幫助我們嗎?不,他這是要吞并我們,”
“你知道在他吞并我們之后,他會做什么嗎?你不知道,”哈斯廷斯一邊摔著手——痛的,一邊在會議室里走來走去,“他跟我說過,在他眼中,我們的這種模式也是落后的,過時的,”
“你認為,被吞并之后,他還會保留這種落后過時的模式嗎?當然不,他怎么可能保持這樣一種用著過時模式的生意?”
“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嗎?那意味著,我們的奈飛將不復存,你說,怎么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比倫道夫要高出近一個頭的哈斯廷斯,站在倫道夫面前,一只手撐在腰間,一只手,也就是自己打疼了那只手,在空中揮舞著,聲嘶力竭的對倫道夫喊,“你說,我能允許嗎?”
難得的在哈斯廷斯面前發過一次火的倫道夫,此時真的安靜了下來,他雙手抱胸,很淡定安靜的看著哈斯廷斯對自己咆哮,任他的口水噴到自己臉上,“只能你沖我發火?你怎么就這么固執呢?”
“并購之后,他要做什么,我不是全部知道,但我很確信,他是想幫助奈飛取得更好的發展,”倫道夫心平氣和的說,“至于我們的模式是不是過時的,現在也許不是,但是,如果他真的把我們這個行業的未來看得很清楚,那么,我們的模式就是相對過時的,那又有什么問題嗎?”
“況且,我認為衡量一個模式,不好用過時或者不過時來看問題,而是應該從這個模式能不能創造利潤的角度出發,我們這個模式,至少在最近的幾年,還能賺到可觀的利潤,從這一點看,至少短期內,他不會擯棄我們公司目前的核心業務,”
“客觀的說,哈斯廷斯,在這個高速發展的時代,哪又有什么不過時的模式呢?”
“只要新公司還服務于我們現有的客戶,那么經營模式發生了改變,那又有什么關系?你不應該不清楚這個道理才是,”
“你是愿意我們在這里盲人摸象,還是讓馮他重建一家跟奈飛的性能一模一樣的網站出來?到時,你難道還認為我們能在他的新網站,加上沃爾瑪和百事達,至少三重壓力下順利發展嗎?”
倫道夫說著說著又火了起來,以一種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眼光看著哈斯廷斯,眼里有不解,有難過,有深深的失望,整個人好像也萎靡了一些,“看來他們說的沒錯,”
他好像有些站不住,雙手撐著一把椅子,低著頭說,“奈飛是你的榮光,是你的驕傲,是你反擊和嘲笑曾經瞧不起我們的百事達和約翰·安蒂奧科最好的武器,”
倫道夫抬起頭來,可以看出他的手都在抖,“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把自己和奈飛緊緊的綁在一起,認為奈飛就是你一個人的奈飛,只顧滿足你的一己私欲,而不顧奈飛的發展前途嗎?”
歌里唱的,最愛的人傷我最深,不是沒有道理的。
作為多年的搭檔,作為知己,非常了解哈斯廷斯的倫道夫,在想明白了一個問題以后,就想明白了一系列的問題。
至于被搭檔說中心思的哈斯廷斯,這時是羞怒交加,感覺完全不能接受倫道夫所說的這些。
他神色變了幾變,嘴巴張了又張,最后卻沒能說出話來,重重的收起自己放在會議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面若寒霜的朝會議室門口走。
然而,兩個知己知彼的人之間,傷人就是傷己,倫道夫現在絕不好受。
“我看錯你了,”看到哈斯廷斯的反應,倫道夫知道這絕不是他受到自己無端攻擊后該有的表現,那就意味著自己說中了他的心事,“我也信錯你了,”
哈斯廷斯稍微停了一下,看了看起來好像狀態不太好的倫道夫一眼,不過,那眼神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不,比陌生人還不如,那就像是看仇人一樣,眼里全是冰冷。
隔得不遠的兩個人中間,現在出現的不是裂縫,而是一條常人難以度過的鴻溝。
“你就不能拋下其它的那些無關緊要的事項,切身的替我們的公司想一想,特別是在你還沒有應對眼前這一惡劣形勢的辦法時?”
“無關緊要?”已經快走到門口的哈斯廷斯停了下來,“你認為那些事無關緊要的?”他又大叫了起來,“2000年被百事達和安蒂奧科拒絕的那一幕,還經常浮現在我眼前,那也是讓我努力的最主要原因,但是,知悉內情的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還有,”哈斯廷斯突然把手里的東西舉過頭頂,然后用力砸下,“誰說我不知道怎么應對面臨的挑戰?”
“哐”一聲,筆記本電腦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零件四濺。
倫道夫已經坐到椅子上,飛濺起來的玻璃渣子和鍵盤按鍵,撞在他的身上、臉上,但他不為所動,哈斯廷斯這樣的反應,足以說明一切。
“嘭”的一聲,哈斯廷斯毫無保留的甩開會議室的們,第一次面帶怒容出現在所有員工面前。
好像這一次,沒有那個不開眼的員工,主動走過來他打打招呼,會議室里的這一番爭吵,他們誰會不知道?大家甚至自覺的避開哈斯廷斯。
過了好一會,倫道夫也冷著臉從會議室出來,雖然心情很差,但還是沒忘記吩咐一聲,“把會議室里收拾一下,”
辦公室里的哈斯廷斯,一點都坐不住,沒人看著,他終于露出疲態來。
他雙手在臉上搓了搓,感覺臉上還是火辣辣的。
確實,被你最親近的人非常直白的說中了心里的那點小心思,正常人都會感覺羞愧難當。
只是,現在真不是能探討這些問題的時候,可以確定的是,倫道夫即便不會站在馮一平那一邊,那也絕不可能再像以往一樣站在自己身后支持自己。
那么眼下自己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得到公司董事會和大股東們的支持。
恰好,正好可以驗證在最近一段時間里,有沒有人遇到有人對你手上的股票感興趣的事例。
“杜德利,”他先打給公司一個機構股東負責人,新澤西州公共養老基金的聯系人,“我明天到紐約,明天中午你有時間嗎?我想請你一起共進午餐,”
這么大的事,電話里自然不好說。
“明天中午?”那邊傳來滑動鼠標的聲音,應該是在看日程,“抱歉,明天一天日程都很緊,后天,也不行,你是有什么事嗎?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訴我?”
“哈斯廷斯,我跟你說,你現在真的很有必要來一個能讓人振奮的好消息,我的很多同事對這筆投資現在都有不同的看法,回報低不說,這幾年客戶增長速度也很緩慢,”
“我記得沒錯的話,2000年,你就有超過10萬訂戶,到現在才多少,才超過100萬沒多久,不是嗎?”
“老兄,這可是美國,超過60的家庭至少擁有一臺DVD影碟機,這就是多少潛在用戶?越來越多的人選擇不去電影院,去年,我們在家看DVD的時間平均為78小時,這要看多少張DVD?”
“那么,你有好消息要告訴我嗎?”
這問題雖然問得犀利,但哈斯廷斯應付起來容易得很,嗯,主要也是因為這一年回答類似的問題太多。
“杜德利,難道還要我提醒你,在去年公司上市之后,你們的投資增長了多少嗎?”
很多上市公司股東的回報,其中分紅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很多都來自于股票價格的上漲。
比如原時空里的特斯拉,就是一直沒賺錢,然而投資它的人很多都賺的盆滿缽滿的,因為特斯拉股價漲得兇啊!
“我們有信心,在明年把公司的銷售再拉上一個大臺階,你們如果想脫手,我估計有很多機構非常愿意接盤,”哈斯廷斯在電話里表現得信心十足,就跟今天之前在員工面前的表現一樣。
“好了,我們只有再約時間,下次再見,”
掛了杜德利的電話,哈斯廷斯松了一口氣,聽杜德利的口氣,不像是馮一平跟他接觸了的樣子。
“盧克,”他又撥通了另外一個機構股東,加拿大帝國商業銀行資產管理公司聯系人的電話,還是同樣的說辭,“明天中午能安排時間出來嗎?我剛好到那邊,想著能不能共進午餐,”
新澤西州公共養老基金的辦公樓里,禿頭,看體格跟歐文有一拼的杜德利放下電話,笑瞇瞇的對就坐在一旁沙發上的康明斯和艾米莉亞說,“看來,他那邊是得到了風聲,”
康明斯笑著說,“我們很敬佩哈斯廷斯先生的職業敏感性,”
“要是這種敏感性,都能用在公司業務的拓展上,那就再好不過了,您說是嗎,杜德利先生,”艾米莉亞笑著說。
這樣的話,還就她這樣漂亮的女孩子說合適。
“客觀的說,哈斯廷斯其實做得不錯,”杜德利說,“我們的這筆投資,回報真比較可觀,我們也相信奈飛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會表現得更好,”
“好像你之前并不是這樣的看法?”康明斯說。
他原來在華爾街,之前跟杜德利雖然沒有深交,但也接觸過幾次。
“那是因為你當時還在華爾街,不是嗎?”杜德利一副坦坦蕩蕩的我就是見什么人說什么話的樣子,“當時,我可不敢把一些真實的情況告訴你,”
“那也就是,你現在說的話,也不一定是你真實的想法咯?”康明斯呵呵一笑。
杜德利也呵呵一笑。
艾米莉亞在旁邊陪著笑,心里吐槽,“兩只老狐貍!”
“我們都清楚,奈飛這幾年的表現,一直不夠好,我們也都清楚,他現在面臨的態勢,更是嚴峻,沃爾瑪,和百事達這兩家實力雄厚的公司,已經和即將上線的相同業務,將不可避免的跟它直接競爭,”
康明斯翹著二郎腿說,“我們同時也發現,到現在為止,奈飛并沒有拿出如何應對這些挑戰的舉措來,”
“當然,也可能是他們有了計劃,但是還沒有付諸實施,或者是我們沒有看清楚他們的計劃,總之,誰知道呢,”
這也都是老套路,有意賣的人夸,有意買的人自然就貶。
“我們也都清楚,”杜德利一個標準的中年猛男形象的家伙,偏偏臉上總是帶著類似幼兒園老師那樣的笑,絕對非常別致。
“那位馮先生,可一向是以眼光精準著稱,很多的事例印證了這一點,比如上次讓大家都非常贊賞的收購硬幣之星的一系列舉措,可是都被很多人譽為是教科書級別的,”
“所以,我想不通的是,馮先生一個眼光這么好的人,為什么會對康明斯你這么不看好的一家公司感興趣?”
不愧是老狐貍,這個問題,問得絕對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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