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服務員去包間的路上,劉繼忠和沈雪都在四處看。
看著這家省城最高檔的酒樓,沈雪明顯覺得,自家的海鮮酒樓,在整體的裝飾上,在環境的營造上,已經有些落伍。
而劉繼忠看著這里進出的那些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心里想的則是,我的海鮮酒樓,為什么生意越來越不好了?
跟著他又想起了兩家酒樓剛開張的日子,當時的感覺,是真像做夢一樣,有生第一次覺得,原來,賺錢竟然是這么容易!
當時的那兩家酒樓,真就像是印鈔機一樣,從每天中午開始,就嘩啦啦的開始印鈔票,。
那個時候,白天去酒樓里轉轉,在馮一平每天還是吃咸菜就白飯的時候,自己吃的都是那些有錢人也不是每次都會點的最好的海鮮;晚上到夜總會里坐一坐,花籃隨便送,所以總能讓夜總會里最漂亮的小姐作陪…
就那么花天酒地了一陣之后,自己進軍了旅游業,趕上了房地產大潮,現在又成了世界聞名的航空新貴——他心里這么認為的。
事業越來越大,怎么這日子,還比不上當初只有兩家酒樓的時候?
穿著打扮和寫字樓里的白領一樣的服務員,領著他們順著一條裝飾著大型綠植的幽靜通道,走到兩扇大門前,輕輕的敲了敲,門馬上被兩位服務員從兩邊打開,里面是一個包間,或者說,是一個宴會廳。
偌大的宴會廳里,在高高的水晶燈下,是一張類似舉行國宴時上場的大圓桌,桌旁此時坐了兩個人,因為隔得太遠,加上已經有些老花,劉繼忠雖然知道那兩位是誰,但卻不大看得清他們的臉。
看到門口這邊的動靜,在旁邊沙發上坐著的兩位中的一位先站了起來,另一位也站了起來,兩人熱情的迎了過來。
“劉總,劉夫人,歡迎歡迎,”走在前面的那位,看起來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笑容極有親和力,更有一口整齊的白牙。
“陸總好,吳總好,”劉繼忠也非常熱情的和陸總——他打聽過,在辦公室之外,這位不喜歡別人稱呼他的職務,以及陸總的屬下,吳總問好。
握手的時候,本來就不高的他,還非常明顯的彎著腰,眼前的這位,可是能解決他大問題的人。
“沈雪,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在首都大有作為的陸總,”
沈雪熱情的握著陸總的手,原來這位就是有可能為老公解決貸款問題的貴人,“陸總好,陸總,你可是我們省城人的驕傲,”
“哈哈,豈敢豈敢,劉夫人,這邊請,”陸總帶著沈雪往一邊走,還非常紳士的為她把椅子拉出來。
“謝謝,”沈雪款款坐下,陸總這樣的人為她拉凳子,這樣的待遇,她以前也享受過,“陸總,難得回家鄉一趟,您感受如何?”
“變化真的很大,但要說最高興的,還是見到劉夫人你一如往昔,”
“當年還在省城工作的時候,沈主持你的節目,我是每天必看,這也是我調到外地之后的一大憾事,”陸總說道。
沈雪掩嘴一笑,“陸總你說笑了,”
陪著吳總一起坐在對面的劉繼忠,看著這一幕,相當不是滋味,他站起來,準備親自把菜單送過去,“陸總,這是省城最好的餐廳…”
“呵呵,”對上一如往昔的劉夫人的老公,陸總少了幾分熱情,多了幾分客套,他擺擺手,“隨意,隨意就好,劉總你做主,”
旁邊的吳總笑著說,“劉總,我來先點幾個,”
“那當然好,您請!”
作為陸總的手下,吳總當然會清楚陸總的口味。
只是看起來,陸總真的會在意餐桌上放的是什么嗎?
“一別經年,沈主持卻是風采依舊,真是可喜可賀,”
“哪里,陸總你說笑了,我這樣的黃臉婆,還哪有什么風采,”沈雪此時,笑得隱隱的也有些勉強,“我也早就不是電視臺的主持,陸總您看過省臺現在的節目嗎,現在的那些姑娘,各方面都比當年的我強了太多,”
她朝對面看了一眼,看到老公拿著菜單,正和陸總的手下談著什么。
“…香草鱈魚,好了,這些就好,”吳總此時已經點完了。
劉繼忠跟著補充了幾個,“…清湯白燕,紅燒魚翅,”
不管他們是不是真不喜歡吃這些,無論如何,這些菜應該能讓人感受到自己的誠意。
“麻煩你們快點上,”劉繼忠看著對面陪著陸總應酬的老婆,對服務員說道。
“劉總,聽說你的公司,最近遇上了不少麻煩?”吳總問道。
說起這個,劉繼忠真有些笑不出來。
從首都回到生成之后,他面對的,是一連串的麻煩,先是旅游公司的大巴車,出過一次事故,雖然沒出人命,但三個輕傷兩個重傷。
財務方面的損失不說,在這樣的時候出這樣的事,包括孫副市長在內,一共有四位領導,直接給他打來了批評的電話,讓他檢討做了一大堆。
之后,飛往深圳的一個難得上座率超過8成的航班,乘務員組罷工,他不得不臨時籌措了一筆錢,補上了欠他們的工資。
接著,因為承諾中秋前一定付的工程款,并沒有支付,在中秋后,幾位工程負責人又準備帶著大批工人前往區政府討說法,他不得不臨時借了一筆高利貸去安撫。
而上周,他又接到一家機場的通知,或者說是通牒,如果在月底前,東成不能付清相關的費用,那么,他們將不得不采取措施…
他非常清楚,所有這些問題的關鍵,主要還是因為缺錢。
而因為把所有能挪用的資金,都投入到了航空公司上,這就導致其它公司,出現了這樣那樣的問題。
旅游公司的安全事故,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為大部分人,都拖欠了超過3個月的工資的緣故。
拿錢干活,和工作了三四個月,卻沒怎么拿到錢,那積極性,肯定不一樣。
劉繼忠比誰都清楚,之所以在現在的情況下,其它公司,還沒有出現大規模的離職潮,那是因為東成身上的光環。
而構成東成光環的主要一環,正是他最看重的航空公司,所以,航空公司,一定不容有失。
但現在,航空公司也越來越難以為繼。
他同時還清楚,旅游公司的安全事故,說起來,并不是偶然事件,如果還不解決資金的問題,那么,無論是房地產公司的工地,乃至于航空公司,都有可能出現安全事故。
尤其是航空公司,如果出現安全事故,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萬劫不復。
雖然有保險公司兜底,但到那時,一定會有聯合調查組進駐,那自己還不會被扒個底掉?
那結果,就不是破財的事——好像也沒有什么財可破,那怕是得求刑。
恰恰在這個時候,他聽說了陸總國慶時要回老家。
他知道,對專管信貸的陸總來說,幫他解決至少一兩個億的貸款,壓根就不是事。
他這才費盡功夫,搶到了接待陸總的機會。
此時對陸總的得力手下,他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從各項數據來看,我們東成的各家公司,效益都非常不錯,航空公司也一樣,只是,航空公司,確實是個需要投入大額資金的行業,”
“而從創辦以來,為了把我們省打造成一個航空大省,為了不辜負家鄉父老鄉親的厚望,我們的步子,確實是快了一些,雖然目前已經成為國內最大的民營航空公司,但在資金方面,確實有些缺口,”
他看向對面,陸總朝老婆那邊側身說著什么,老婆又在掩嘴笑。
“加上…”他一時忘了接下來要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