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月初起,金副省長那就真是忙得連軸轉,往往是出了這個會議室,就進那個會議室,不是作為與會人員參加會議,就是作為負責人召開會議。
對他們這樣的領導來說,會議,就是總結和檢查工作有沒有做好,同時也安排下一步工作的有效手段。
偏偏年底的這一個月,這樣重要的會議太多,白天開會檢查分管條塊的工作,到了晚上,又要參加省政府的會議,加班都成了常態,正常下班,那才是例外。
所以他家里的阿姨覺得,每年的這個時候,真好!自己就相當于放假了。
但他的秘書卻叫苦不迭,這個月,對他來說,就相當于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別人入冬是長肉,他每年入冬都是掉膘。
沒辦法,領導都那么忙,他哪能閑得下來?
晚上7點半,他從抽屜里拿出一粒西洋參含片,倒了一杯白開水,敲了敲門,“進來,”
辦公室里還響著新聞聯播結尾時的聲音,這也算是這些天,金副省長唯一的消遣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到時間了?”
“還有十五分鐘,”秘書提醒。
金副省長他們這個層級的領導,每天肯定要雷打不動的看新聞聯播,會議時間,一般也會定在新聞聯播之后,
金副省長聽了,沒說話,靠在椅子上假寐,畢竟已經上了年紀,這些天天天超負荷的工作,讓他要抓緊一切時間養精蓄銳。
秘書輕輕的退出去,再一次進入辦公室的時候,第一時間把那西洋參含片遞過去,“金總交代的,”
金副省長他們這樣注重保養的人,一般不會吃這樣提神的東西,但是這些天,也是沒辦法的事。
而且女兒給他備的,是美國最好的西洋參,副作用最小,對身體的影響也最小。
“小翎打電話來了嗎?”喝口一口水,他問。
“沒有,省長你也知道的,她現在很忙,這兩天在深圳,也是一大堆的事要做,”秘書麻利的幫他收拾桌子,順帶給他拿上參加會議需要的那些東西。
“忙也好,”金副省長說。
這天晚上,他回到家的時候,已接近10點鐘,回了幾封信之后,抓緊時間去休息。
所以壓根就沒有時間上網看論壇上那些帖子,當然,他也從來沒有逛論壇的習慣。
他的秘書,也是累到一到家就躺在沙發上不想起來。
所以,這么大一個八卦,金副省長這樣直接牽涉到的人,居然都一無所知。
但是,第二天一早,他們倆都覺察出不對來,從門崗到下面的處室好像都在議論著什么,但他們一靠近,議論聲馬上消失,這是有什么事?
就連他們在路上碰到的另一位副省長,跟金副省長打招呼的時候,也顯得有些曖昧,
“老金,恭喜啊!”
“恭喜?何喜之有,”但金副省長的心,還是忍不住跳動了幾下。
不過轉念一想,他馬上明白自己的那個想法不太實際,如果真的要提拔,組織上事先肯定會先找他談心,一般不會存在突擊提拔的可能。
聯系到這一路進來的反常情況,他朝秘書示意了一下,“去查清楚,”
秘書一會就回來報告情況,只是有點不知道怎么說的樣子,“省長…,”
金副省長在電腦上搜索了一下,然后發現相關的內容出來一大堆。
老實說,剛聽到這樣的傳聞,他還真有些高興,覺得真如此,倒也不錯。
馮一平如果能成為自己的女婿,那自然挺不錯,從能力從人品看,國內還有多少人比他更合適呢?
而金翎個人的問題,現在還真成了一個問題。
女兒大了,在有些問題,尤其是個人感情方面的問題上,并不樂意跟父親談,而她媽媽又不在,唉!
而且女兒現在在職業之路上越走越高,剛開始金副省長是高興和樂見的,后來才發覺,繼續這樣下去,女兒另一半的選擇,會越來越少。
她那樣的身份,首先就會把好多人排除在外,金副省長自然理解很多男人的心思,多半不會主動追求一個比自己強太多的女人。
而那些能接受老婆比自己工資高的人,一是女兒可能看不上,二是他們哪有機會跟女兒接觸,進而深交?
每每想起這個問題的時候,金副省長也是一籌莫展,本來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自己故交好友的孩子,但是,唉,有馬聞晢在前,這條路肯定也是斷了。
同時,金副省長現在也明白了馮一平在一些事情上的態度,在大事和大勢上,他會全力配合國家,但具體而言,他又不愿意跟所有的政治勢力靠得太近。
所以,就是自己的那些官場上的故交里,有適合女兒的對象,為了事業考慮,女兒多半是不會同意。
不考慮這個影響,馮一平的這個態度,金副省長其實很欣賞。
簽于我們的國情和政治生態,最關鍵的是文化傳統,當一個資本很明確的有了自己的政治代言人,那并不是好事。
今年10月,俄羅斯首富,曾位列全球富翁排行榜上第26名,身家80億美元的米哈伊爾·鮑里斯維奇·霍多爾科夫斯基,被普京鐵腕逮捕,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美歐那些監管非常到位的國家,經歷了好多年的演化,目前終于能有效的把錢和權隔離開來,但是因為我們幾千年來的文化傳統,錢和權,很多時候,那就是一對親姐妹,而我們的監管舉措,還是有很多漏洞。
在這樣的情況下,有錢的和有權的走的太近,不管是對國家還是民眾,肯定都不是好事。
那也意味著對那兩方也不是好事。
商人該如何參政,其實已經有了很明確的規劃——加入政協,你的意見和建議,同樣能以提案的形式被高層得知,被政府采納。
而且一般的公司也就罷了,他們和官員結交,捆綁,那是希望能夠牟取更多的利益,馮一平現在完全犯不上那么做。
看得出來,他是一直也不想那么做,不然,他和自己的關系,怎么還會這么生疏?
金副省長是真的非常欣賞馮一平的這種態度,他跟國內任何的政治勢力都不親近,也正因為如此,他和國內的任何政治勢力關系都還不錯。
可笑的是,那么多比馮一平年齡大,閱歷更豐富的人,就是看不清這一點。
所以,這真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他們如果真能結合,那女兒自然找到了一個好歸宿,馮一平也能更放心他的后方。
至于馮一平應該有的女朋友,金副省長完全沒放在心上,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普通人家的男孩子,一般不都得交往幾個女孩子之后才能定下來嗎,何況是馮一平?
可惜的是,懷著一絲僥幸心理的金副省長,在看了類似的三條新聞之后,還是暗暗嘆了口氣,這事,還真是無中生有。
是啊,自己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女兒就和馮一平已經有了一個至少一歲多的女兒?
孩子不可能憑空蹦出來,那必然伴隨著一個肚子慢慢大起來,然后又扁下去的過程,而自己女兒的體型,那可不是懷不懷孕都沒什么區別的那種。
真是可惜,越想越可惜,他搖了搖頭,把秘書叫進來,“通知發改委那邊,他們的會議我不參加,今天我們去檢查過節物資準備情況,”
總有一些行程和會議撞車,這就需要領導自己做出決定,金副省長今天還是決定去看看關于春節的物資供應,是否充分。
這是一件大事,而今年春節,就在下個月中旬。
“好的,”秘書見他提都不提剛剛的那事,心里自然有數。
雖然有些可惜,但金副省長能把這事看得明白,當然,能不受網上的那些謠傳影響,能把這事看明白的,自然不止他一個。
外邊傳得再離譜再邪乎,有一個地方,對這樣的事,始終是明了的。
五里坳鎮政府,黃承忠捧著茶杯,哼著小曲,翻看著桌上的一份資料,盛正匆匆走了進來,“老黃,心情不錯?”
他順手帶上門,“這天可真冷,”
知道女兒帶著孩子回國,黃承忠心情是挺不錯,這說明他們準備把這孩子公開,怎么總比還藏著掖著要好。
網上的謠傳,小女兒沁萍告訴了他,他只覺得好笑。
“縣長快坐,”黃承忠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朝炭盆里加了些炭。
“老黃,你可以啊,”盛正捧著水杯暖手,笑著看著他,“我就說靜萍和一平這一兩年怎么都不回家過年,你們反倒去了幾次美國,原來是這么回事,保密工作做得真不錯,”
“這不是孩子們還小,”黃承忠呵呵笑著。
“理解理解,”盛正說。
在他想來,這應該是一次意外事件,然后馮一平他們就干脆生了下來。
“現在不同以往,就是在我們這,這樣的事也不算什么,對吧,懷著孩子,帶著孩子結婚的也不少,誰還沒有個年輕的時候?孩子生了也就生了,”
“是,我們也是這么勸她們的,可是靜萍她臉皮薄,不好意思,一平,你知道的,他不太愿意讓孩子在公眾面前曝光,”
這個盛正能理解,以馮一平現在的地位,是得注意保護好孩子的隱私。
“而且,前兩年,你也知道,他們是真忙,”
“對,要說這一平,那確實是真忙,總之,老黃,這是大喜事,恭喜啊!”
鎮里,特別是那些年輕的姑娘小伙子,很快也在網上看到了這個消息,他們自然是不信的。
金總裁有哪一天請過假?這兩年體型一直那么苗條,哪有過什么變化?再一聯想到黃靜萍,那哪還有不明白的?
于是這一天,黃承忠和黃媽媽,收獲了不少恭喜。
省城,張作棟帶著一陣寒風走進家門,摘下帽子掛在衣服架上,搓著手走向餐桌,“喲,今晚伙食不錯,嘖,就是沒人陪我喝幾杯,等到兒子將來考上大學就可以咯,哎,彥呢,還沒回來?應該回來了啊,”
老伴從廚房把溫的酒拿出來,“比你早到家,說是不太舒服,不想吃,”
“不想吃?那哪行,這么冷的天,”他走過去敲門,“彥,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爸,我躺會就好,”女兒沒開門。
“算了,讓他先睡會,我給她留著,”老伴走過來說。
臥室里,張彥側躺在床上,酒店自然也知道了網上盛傳的消息,大家也都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她應該是最早知道的那一個。
可是,這并不意味著她在網上看到那些議論的時候,心里會好受。
想著黃靜萍,想著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張彥更是煩躁,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或者是發條短信表示祝賀?
因為,這要怪也只能怪那個家伙!
可是,自己這個時候給她道賀是什么意思?又要用什么身份?
真是煩死了!
她把被子蒙在頭上,悶著聲在床上踢打了一陣。
餐廳里,酒量不大的張作棟“嘖”的嘬了一口黃酒,喝了一口羊肉湯,“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一平啊,他原來已經有了一個女兒,”
他老伴頓時眼睛一亮,她們天生就對這樣的事感興趣,“真的?”
“自然是真的,梅總都說了,去年五月底生的,”慢著,他好像想到了些什么,之前的那些事,還有女兒剛剛好是今天不舒服,這該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