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要開學,之后就要頭懸梁錐刺股的再讀上半年,對著最后的一天假期,馮一平格外珍惜,硬是在床上賴到九點,才起來吃早餐。
早上是糯米和大米煮的清粥,配上家里的小咸菜,包子饅頭的這兩天還沒地方買,也不用買,帶來的炸圓子煎了幾個,又脆又香。
說來也奇怪,過年在家的那些日子,一天到晚,感覺不吃飯都飽飽的,一回到市里,肚子好像就被清空了一樣,飯量立馬找了回來,他把鍋里的都吃個干凈,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
“好啦,過兩三個就吃中午飯,你要是還沒吃飽,茶幾上那么多零食和水果,有些不好長時間放的,去消滅掉一些。”黃靜萍過來收桌子。
恩,這樣的安排也不錯。
但過年的時候,很討厭的是,好多臺都在放瓊瑤奶奶的那些電視劇,而且都是連著放,對那些動輒哭哭啼啼,大喊大叫,一天到晚,除了情愛糾葛,就沒其它什么事的瓊奶奶神劇,馮一平聽一句臺詞就夠了。
他干脆把電視調到靜音,從一換到四十五,還真沒什么能看的,沒有選擇之下,只好看新聞,這個東西,不論真假,它膈應人的時候總少吧。
黃靜萍依然枕在他大腿上,說起了過年時的一些見聞,馮一平忽然想到一件事,就笑了起來,笑的黃靜萍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你看啊,昨天見面后到現在,都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時間,我們倆先是埋頭大睡了幾小時,然后一直玩親親的游戲,居然得到現在才有時間說話,你說好笑不好笑?”
“不好笑!”黃靜萍臉紅紅的,把眼睛閉上,一副掩耳盜鈴的樣子,馮一平忍不住又湊了下去,黃靜萍小聲抗議,“別,還腫的呢!”
“沒事,我就幫著潤潤,”這次是淺嘗輒止,恩,只嘗了幾分鐘而已。
黃靜萍玩著馮一平的手指,一根根的朝前扯,然后彎出脆響來,“知道嗎?過年的時候,我見到了王金菊,”
“哦,她怎么樣,過的不錯吧,嫁人了嗎?”馮一平也記得那個有些潑辣,嘴上不饒人的女同學。
“哪有這么快嫁人的?她還在南方打工。”
“嘿嘿,我們可是有同學就快嫁人咯!”
“真的,誰?”女孩子都有八卦的基因。
“林慧,前兩天去她家拜年的時候,姨媽跟我說的,說也是在南方的時候,認識了他們公司做財務的一個大學生,哦,對了,那個大學生好像就是市里的,去年下半年,就已經跟著林慧回去了一趟,好像現在正在市里裝房子,準備結婚呢!”
“啊,真這么快?”黃靜萍有些驚訝,又有些莫名的情緒。
“吃驚吧,當時把我跟王昌寧都驚到了。”
“其實也不奇怪,林慧在學校里的時候,好像不是去讀書,而是專門談戀愛玩的。”
說到這里,黃靜萍在他身上輕輕打了一下“我跟你說王金菊呢,這么扯到林慧身上去了?”。
“怪我,你接著說。”但凡逛過論壇的,誰不會歪個樓呢。
“年前看到我的時候,她說著說著就哭了,說她進的那個服裝廠,一進廠大門,就被沒收了身份證,還簽了一份合同,然后吃住都在廠里,一周七天,平均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以上,一個月才有一次打電話的機會,而且旁邊有人監督著,差不多半年后,才聯系上了一些附近的老鄉和同學,把她們搶了出來,做牛做馬的半年,結果工資一分沒拿到手。”
在馮一平聽來,這樣的事其實已經不是新聞了,這幾年,好多被社會賦予了“農民工”稱號的,內地去沿海打工的姑娘小伙子們,都會有這樣的經歷,其實說白了,和后來的“黑磚窯”性質差不多,只不過工作地點不在郊區野外,而是在各個開發區里,工作環境,也比磚窯里好一些,但工作強度應該不相上下。
至于說維權什么的,他們哪里有那個時間精力和渠道,更沒那個錢,況且,進廠時簽的那份合同,肯定是對廠方有利的,打官司都不一定打的贏,只能當吃一塹長一智。
要知道,即使是再過十多年的時候,連總理都親自過問農民工的欠薪問題,你想想,這個問題得有多大?
造成這樣問題的原因,有很多種,不說那些無良的老板和廠家,送他們出去的各職業學校也沒盡到職責,給學生找了一個工作后,就算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完成了承諾,別提還有跟蹤服務什么的,可能送出去的學生,在他們找的接收的那個廠,工作了不到一個月,就覺得不滿意,辭職后自己出去找路子,然后就一頭撞進了這些黑工廠里。
父母也沒盡到責任,山溝溝里的他們,只是看到那些外出打工的,給家里帶回了多少錢,沒有想到其中的艱辛,他們也沒有想到在同一片藍天下,會有那么多沒下限的,專門針對這些涉世未深,沒有半點背景的年輕人的各種坑。
至于政府,在這一系列的過程中,他們則是完全缺位,當然,他們也關心,不過他們只關心那些在外打工的人,寄回來了多少錢,一年下來,讓轄下的銀行,增加了多少存款而已,即便是在二十年后,也沒有多少經濟主要靠勞務輸出的各級政府,真正建立了切實有效的外出務工人員檔案。
所以他只“哦,”了一聲。
黃靜萍很不滿意他的態度,“你怎么這樣啊,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王金菊瘦的我都有些不敢認,好像老了幾歲一樣!”
“恩,那我們想辦法幫幫她吧。”
黃靜萍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我已經跟她說了,說能讓她到便利店工作,你不會怪我吧!”她瞪著那雙大眼睛,一副做錯了事,好怕怕的樣子。
“這有什么關系?”馮一平揉了幾下她的頭發,“讓她參加下一批的培訓就好,不過到時可能安排不到省里,要去其它的地方,哦,沒關系,市里估計還要新開幾家,到時把她調過來,好吧!”
以王金菊的能力,培訓以后,完全能勝任便利店的工作,黃靜萍做出這樣的承諾,也不是說能讓她到總部工作,算不上什么事。
就像馮一平打算,讓已經由鋁制品廠更名為嘉盛金屬制品廠,招收包括馮文在內的一些馮家沖人一樣,根本算不上開后門。
“你太好了!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
馮一平又把電視輪流換了一遍,還沒能找到能看的節目,不由自主的又打起了哈欠,他走到書房門口,對正在打電話的黃靜萍示意自己回房睡覺,黃靜萍捂住話筒,小聲說,“別關門,等等我!”
馮一平苦笑,在我懷里,你是睡的踏實,可那對我,卻是一種煎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