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說實話,看著侯玉春嘶聲力竭的呼喊聲,林寧有些羨慕。
即便在前世,他和他老爸都沒有這么外向的感情表露過。
中國人的父子之間,似乎總會深沉些。
可惜侯玉春的嘶聲呼喊,并未能讓山谷中銀白劍氣增強,而是似乎隨著天色愈發陰沉,也愈發黯淡了下去。
或許,當這座山谷徹底恢復寧寂時,就是老天劍侯萬千歸元殉道之時。
林寧心情也有些沉重,他問向身邊的姜太虛道:“姜兄,冬天就要到了,山寨里糧米缺口甚大,若是我此時誅滅一些惡貫滿盈的世家,開些殺戒,會不會讓你為難?”
姜太虛聞言面色一變,忙勸道:“林郎君,千萬不要殺人,尤其是滅門之事,太犯忌諱,事關朝廷威嚴,縱是我也無法平息臨淄方面的怒火。林郎君,朝廷絕不會容忍青云寨擅殺世家的,稷下學宮也無法允許這種方式。”
若是能直接這般粗暴的殺戮,三大圣地又何須費心思安排一些需要清除的世家卷入戰爭中消耗掉?
世家不僅是三大皇朝的根基,也是三大圣地的根基。
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妄動,那就是在挖掘圣地根基!
聽聞此言,林寧咂摸了下嘴巴,言歸正傳肅聲道:“姜兄,果真沒有手段來助老侯爺一臂之力了嗎?我青云寨愿付出任何代價,拯救老侯爺。即使他不能成就圣道,只要能活下來就行。”
千年前的劍圣就能以宗師之身抵擋武圣,侯萬千劍道已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哪怕不能成就武圣,也能替青云寨遮蔽大半風雨。
姜太虛搖頭苦笑道:“圣道之路,唯有一往無前,絕無半途而廢的可能。還是那個癥結,除非震動侯萬千心中之執念,否則,便是夫子親至,也無能為力。圣道之路,只能靠自己。”
星月菩薩卻忽然道:“既然天劍居士思念亡妻,何不做一闕詩詞?若能打動天劍居士之心,讓他從困頓中醒悟過來,未嘗沒有希望,畢竟天劍閣下本身的武道修行是足夠入圣的。你們看,天劍居士明顯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不愿醒來,寧肯舍棄圣道…若能有讓他震撼,又能明白斯人已逝的詩詞,想來能夠有用。”
說著,星月菩薩的目光看向了林寧。
皇鴻兒也一般。
東方伊人和法克大師莫名其妙,侯玉春左右看了看,立刻明白了什么,一步上前抓住林寧的胳膊,哽咽道:“林兄弟!!”
林寧眨了眨眼,看了看侯玉春,又看向星月菩薩,捉摸不定道:“真的假的?”
星月菩薩搖頭道:“除了此法,吾亦不知他法。圣道之路,何其難哉…”
林寧又看向姜太虛,姜太虛遲疑了下,緩緩點頭道:“確是一個法子,若是果真能將侯萬千喚醒…倒還有一分希望。”
林寧聞言,擺脫了侯玉春的雙臂后,與田五娘對視了眼。
只是這一眼的時間,稍微有點長…
侯玉春本就心急如焚,看到這一幕是何等的臥槽,可又不敢強催。
萬幸,沒等太久,林寧上前輕輕擁了擁田五娘后,在田五娘生起微微羞意間,轉過身去,將她護在身后,而后運起《移魂妙法》,以極深沉的聲音,朝山谷內的侯萬千大聲誦道: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第一句時,星月菩薩、姜太虛便大為震動。
二人皆是飽讀詩書之輩,自然能體悟的到,這十三個字中字字泣血的深意。
但山谷內,侯萬千卻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動靜,依舊緊閉雙眼。
然而等第二句誦出時,星月菩薩、東方伊人、皇鴻兒三人甚至都垂下淚珠,連姜太虛都一臉戚戚然時,山谷內侯萬千也終于有了動靜,身子明顯一顫。
此詩詞,與他何其相符?!
姜太虛有些駭然的看了看侯萬千如雪的兩鬢,又看向林寧。
林寧先前一直說他所作詩詞皆為天人所授,非他所寫,姜太虛原本是相信的。
可今日之詩詞又該如何解釋?
難道此刻天人就在林寧腦中,教他作詞?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下半闕詞,被林寧以悲戚的聲音大聲誦讀罷,就聽東方伊人哭泣之余大聲驚呼道:“快看,老侯爺流淚了!”
不用她說,大家也都能看到,此刻侯萬千那張帥的慘絕人寰的臉上,何止淚千行?
原本已經黯淡下去的銀白劍元,這時卻一點點再度興盛起來。
星月菩薩一邊擦拭滿臉清淚,一邊急促提醒林寧道:“再誦一遍,快。”
林寧沒有拒絕,再度大聲誦讀起來。
而隨著他第一句“十年生死兩茫茫”起,山谷內的無數道銀白劍元就開始“顫顫巍巍”緩緩浮起,連草木沙石也升起。
待林寧誦完第二遍時,萬千劍元布滿了整座山谷的上空。
在林寧只以為壯觀的時候,田五娘、星月菩薩和姜太虛三人卻紛紛面色大變!
林寧和侯玉春唬了一跳,以為又出了什么變故。
就聽東方伊人道:“老侯爺已經開始入圣了,此劍中,蘊有無盡的悲意,其余武圣大都斬情入道,可老侯爺卻以悲劍入道。以極于情而入圣,入圣之后,只這悲意,天下又有何人能擋?”
不止姜太虛對圣道有了解,東方伊人其實也是正宗的圣二代。
隨著東方伊人的話音剛落,林寧和侯玉春還有法克大師也怔住了,莫大的悲意一瞬間涌上心頭,根本無法抵擋。
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林寧想起了前世的父母親人,心碎之情,幾難自持,讓他直奔抑郁大道,逼得林寧不得不喚了聲“天道”…
耗費了足足五百功德點,才化去這場武圣余波帶來的威脅,林寧恢復情緒后,見田五娘和皇鴻兒雖都落下淚來,但還不至于迷失,微微松了口氣,其他人就自求多福吧。
無數道有草木沙石化身的劍元,在山谷上方匯聚成了一把碩大無比的巨劍。
劍威驚天!!
是真正的劍威驚天,林寧親眼所見,劍鋒向天,連山谷上空的那一片陰云都緩緩散開。
“轟隆!”
便在這時,一道驚雷炸響,漫天悲意散盡,眾人驚醒,見一道劃破蒼穹的閃電,尾部狠狠劈在了那道巨劍上。
一時間,草屑沙石炸飛。
眾人還來不及觀看侯萬千的情況,又不停歇的連續數道閃電驚雷劈下,轟在那柄巨劍上,天威驚人!
巨劍本就由草木山石聚成,此刻被轟的草屑成灰,沙石成漿,體型不斷縮水,到最后,由原本高達十丈的巨劍,縮減成一把不過三尺的短刃。
然而,到了三尺短鋒,就任憑電閃雷鳴轟擊也不再縮減,非但不再縮減,反而隨著時間的蔓延,綻放出越來越盛的銀白光芒來。
并在銀白色的劍罡中,逐漸多出了一抹紫色…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
“自難忘…”
有些沙啞的聲音,自山谷中傳來,聲音雖輕,但每一個字,卻好似響起在人們心中一般。
就在此刻,三尺短鋒突然紫芒大盛,并形成巨大的劍罡,直破天際。
一時間,仿佛天地間,只有一柄紫色巨劍!
方圓十里,烏云散盡,雷消電逝,現朗朗晴空。
然而無盡的悲意,再度襲來。天地間,一切生靈都被濃濃的悲意所環繞。
青云寨和七大營寨,哭聲一片。
甚至在山野叢林中,有群狼哀嚎,有虎熊悲鳴,狂風大作…
直到那柄通天徹地的紫色劍罡緩緩淡去,重新歸為一把古樸無華的石劍,天地間才恢復了安寧。
眾人便見侯萬千一步步從草廬中走出,踏空而來。
“父親!!”
侯玉春今日心情幾度起伏,此刻臉上淚痕未干,上前跪地請安。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涉及至親,又有誰能無動于衷?
侯萬千微微頷首,一股無形之力便托拂著侯玉春起身。
然而侯萬千卻未同他說什么,反是走到林寧身前,緩緩一拜。
林寧本身并未覺得怎樣,別管你是啥,我剛才救了你,你拜我一拜,有什么不可?
可其他人無不大吃一驚,古往今來,可有圣人拜凡人的?
侯萬千一禮之后重新站起身,看起來比原先似乎更帥了些,讓林寧微微有些不滿。
侯萬千聲音悵然道:“原以為,此生只會為你救一次,沒想到,連圣道都為你所點醒。此恩之重,連我亦不知當如何償還…”
林寧聞言唬了一跳,道:“老侯爺,大恩不言謝,深恩幾于仇,你不會想做掉我吧?”
眾人愕然,侯萬千微微一笑,負手而立,沉吟了稍許后,輕輕伸出手去,山谷中那把石劍瞬間而至。
侯萬千握住石劍,淡淡道:“此劍為我圣道之劍,天下以劍入道者,古今只我一人,此劍,便當得起天下第一劍,我轉送于你,如何?”
林寧聞言,瞬間心動。
他雖不用劍,但田五娘用劍啊。
不過也只是瞬間心動,他畢竟還是修習武道了,知道些常識。
雖然都是修劍,但田五娘的劍道煌煌霸氣,和侯萬千分明是兩回事。
再者田五娘用天誅用的正好,更換用劍,未必是好事。
因此他義正言辭道:“老侯爺如此就太見外了,我與候兄一見如故,老侯爺便是我的長輩,出把力幫點小忙本是天經地義之事,如何能拿老侯爺的圣道之劍當交易?如此,豈非看輕了我與侯兄之義?”
其他人面色隱隱古怪,林寧幫侯萬千是天經地義,那以后林寧有難,侯萬千幫他是不是也是天經地義?
但侯家父子顯然沒這樣想,侯玉春大聲道:“父親,林兄弟與我雖非同姓,但論起情義來,更勝血脈手足,您不必如此。”
侯萬千聞言,看著林寧真誠的面容,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往后,我便在此山谷中立下劍冢一脈吧。”
林寧聞言,瞬間大喜!
轉身就對姜太虛聲音低沉道:“姜兄,對不住,昨天晚上,我們把廣陽毛家給滅了,您多擔待。”
姜太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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