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萬千此言,便是默認了他兒子以劍作診資一事。
田五娘原本就準備參悟完剩下那幾道劍意后就還給侯萬千,自無不可,她淡淡道:“我回去去取。”
倚天劍她平時都不帶在身邊。
卻見侯萬千微微搖了搖頭,此刻的他,依舊虛弱之極。
滄桑的眸光看向藥廬,似能看破虛空,輕輕道了句:“老友,好久不見。”
此言一出,林寧等人未感覺到什么,田五娘卻面色驟然一變,鳳眸隱隱駭然的看向墨竹院方向。
林寧隨之看去,卻見月下一道銀白色的劍芒,發出陣陣歡快的劍吟聲,疾速飛來。
這一刻,林寧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把活著的劍!
再看到倚天劍懸空停留在侯萬千上方,如降甘霖般灑下道道銀白色的劍氣,融入侯萬千體內時,震驚之余,心里也不由嫉妒一聲:
臥槽,要不要這么吊(裝)炸(逼)天?!
然而更讓人驚駭的,還在后面。
隨著一道道“甘霖”降下,侯萬千身上的氣勢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暴漲,完全違背了林寧所知的能量守恒定律…也和他診斷的結果南轅北轍。
以他原本的診斷推測,就算侯萬千能夠做到不破不立,破而后立,那也需要比較漫長的幾年甚至十年光陰。
林寧甚至還留了幾招暗手沒去除…
可是現在,侯萬千吸收著千年以來倚天劍上深蘊的劍意,整個人似乎也變成了一把絕世神兵,竟可見道道劍元游走于全身經脈,似在以倚天劍意,重塑周天經絡。
這個過程,林寧看的一臉懵然,侯玉春和東方伊人也只是目光奕奕的關注著,但也只是看著。
唯有田五娘,觀摩著這一過程,身上竟然蓬發出磅礴劍意。
負于身后的天誅神兵,更是自動出鞘,懸于其身后,與倚天遙相呼應。
田五娘雙手不斷捏掐著讓人眼花繚亂的劍訣,觀摩侯萬千化劍,顯然受益匪淺!
她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些,接觸劍冢傳承的時日太短,遠不及侯萬千數十年來日夜浸淫此道。
眼下侯萬千許是抱著報恩,又或是為了指點晚輩后進,所以沒有避諱,當著人前,以他參悟出的無上劍道真法,達到人劍合一之境!
時間一點點過去,侯玉春、東方伊人二人沒有一絲不耐,因為他們能感受得到,侯萬千正在疾速恢復著。
林寧自然也不會著急,因為他身邊的田五娘,已經進入了一種玄而又玄的悟道狀態中。
就算林寧這種武道小白,全靠開掛浪蕩的人也知道,這種頓悟對于習武之人而言,一生難求!
所以林寧巴不得時間長久些。
只是他也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一夜…
翌日清晨,旭日東升。
被汲取了一夜的倚天劍,此刻已經薄成了透明狀。
若非親眼所見,誰敢相信削鐵如泥的倚天劍,會被人生生吸干?
原本倚天劍已經是青云所有,被侯萬千這般“糟蹋”了,林寧是萬萬不肯答應的。
可田五娘明顯受益匪淺,參悟了整整一夜未休,顯然占了大便宜,林寧只能咬牙眼睜睜看著倚天劍被“糟蹋”的活不下去了…
當第一縷紫陽照進藥廬中時,忽地,已經成為透明狀的倚天劍發出一道清澈的劍吟聲,隨即整把劍倒懸,生生沒入了侯萬千眉心中,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侯萬千身子一震,早已不復昨夜孱弱如同弱雞的身體,整個人凌空盤膝而坐。
黑發披肩,鬢間的霜白恍若星月。
然而這是侯萬千手中捏起劍訣,繁雜玄奧的劍訣下,一道只有尺許的銀白色劍元出現,侯萬千卻劍訣一指,劍元飛向了田五娘。
林寧見狀一驚,可不等他動作,那道劍元已直入田五娘眉心。
林寧慌忙看向田五娘,卻只田五娘眉頭微微一皺,隨即舒展,而后懸于頭上的天誅神劍驟然清光大盛!
道道清光,如瀑布般,垂于田五娘的百會穴。
而田五娘身上原本中品宗師的氣勢,在林寧、侯玉春和東方伊人的注目下,一點點的迅速攀升起來。
幾乎在眨眼間,就到達了中品宗師巔峰,卻仍未停歇,一舉破開了生死大關,成就了高品宗師。
然而田五娘此刻奠基武道的根本絕學為《長生龍象神功》,這一破關,登時響起了龍象之音,隨即整整七龍七象流光出現,護體周身。
連侯萬千的聲勢都蓋了下去。
見此場景,莫說侯玉春和東方伊人大驚失色,連侯萬千都被驚動,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一看,他才想起,田五娘得到的其實只是劍冢的劍意傳承,而非如他一般,連劍冢根本傳承神功《劍元真經》也一并得到。
可越是如此,越足以證明田五娘在劍道一途的天賦高的何等可怕!
另外他也好奇,田五娘是如何得到北蒼薩滿殿的不傳絕學《長生龍象神功》的?
難道,田五娘是忽查爾的弟子?!
念及此,侯萬千的面色隱隱凝重。
他并無門戶之見,但北蒼和中原世代血仇,而且旁人不知薩滿殿那頭老蒼狼的心性,他與忽查爾暗中交手十多年,卻十分清楚,那是一個何等冷酷無情,毫無正邪善惡的絕世狠人。
若是他的弟子,那…
縱然他要和黑冰臺見個高低,辯個對錯,但是,他絕不會愿意和北蒼薩滿殿有任何瓜葛。
足足一刻鐘后,田五娘才收斂了周身氣息,歸復平靜,緩緩睜開眼后,似猶豫了稍許,但最終還是欠身一拜,道了句:“多謝師叔成全。”
聽聞此言,侯萬千滄桑的眼眸稍微亮了下,直言不諱問道:“你所修并非劍冢絕學《劍元真經》,而是薩滿殿的《長生龍象神功》,自何處得之?”
田五娘聞言,淡淡道:“為我夫君所授。”
侯萬千聞言,懸浮在半空的身子都晃了晃,差點跌落下來,再度將目光投向完全超出他認知世界的某人。
怎么可能?
林寧心知到了這一步,再隱瞞下去毫無意義,便伸手一握成拳,一道龍吟聲起,另一手再握成拳,一道象鳴聲起。
而后呵呵笑道:“當初忽查爾對我施展移魂妙法,想套出我的醫術從哪里學到的,結果也不知怎么回事,反而被我得到了他腦中的許多東西,譬如薩滿殿的很多絕學。然后我就傳給了我娘子…不過我也沒虧著忽查爾,把半部《百草經》送給了他,也是不得不給,就當扯平了。”
扯平你個大蛋啊!!
侯玉春在一旁雙眼瞪的和牛蛋一樣大,震驚的無以言表。
他自詡氣運過人,常有奇遇。
可把他從小到大的奇遇加起來,也沒這么奇吧?
東方伊人也無語的盯著林寧看,還有這種套路嗎?
侯萬千一直平靜的盯著林寧看,此刻他已經到了金風未動蟬先覺的先知境界,自然可判斷的出真偽。
他看得出,林寧所言,居然都是真的…
侯萬千一生坎坷離奇,什么樣的大風大浪奇遇險惡沒見過?
還真未見過眼前這樣的少年人。
林寧也不在乎任他們,見侯玉春走到“降落”下來的侯萬千身邊說起他的事來,也隨他們去。
他問田五娘道:“怎樣了?”
田五娘眼睛漸漸變得空靈起來,輕聲道:“感宇宙之大,覺劍道之浩瀚,可是自身卻如此的渺小…”
林寧聞言一個激靈,忙道:“娘子,你可要把控住,千萬不要被這些外道所迷惑。”
田五娘聞言,空靈的鳳眸緩緩凝實,看著緊張的林寧,抿嘴輕輕一笑,道:“是我武功進境太快,心境修為有些延后,你放心,接下來一段時間,我不再勤勉練功,修身養性一番便可。”
“能有這份見識,沒有沉迷于武道大進唯我獨尊的迷幻中,便可執掌大道,不會為大道所掌。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然江湖上能有賢伉儷,卻當是造化鐘秀于青云之故。”
侯萬千單手負于身后,只站在那,卻好似仙圣一般,氣度超然脫俗。
林寧心里嫉妒的罵了聲老帥逼后,面上正色問道:“老侯爺是否已經入圣?”
侯萬千聞言,微微搖頭道:“圣道之難,豈有如此容易…還要再過三天。”
林寧:“…”
這是人話嗎?
從此裝逼界已經不能唯我獨尊了嗎?
侯萬千卻沒再理會他這個異類,而是看向田五娘輕聲道:“劍冢傳人,天下只余你我。我入圣之后,天劍山將更名為劍冢,你可愿歸入劍冢門下?不為弟子,為下一代劍圣。”
田五娘聞言,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林寧。
林寧心里快笑出牙花子了,掛個名頭,從此多一個劍圣靠(打)山(手),尼瑪這種好事,怎么可能拒絕?
面上卻有些遲疑道:“老侯爺,不是我小人之心,但你的基業,應該傳給侯兄才對吧?他可是孝順的很,為了你,歷經生死磨難…”
侯萬千還未開口,侯玉春就呵呵笑道:“林兄弟太高看我了,別說劍冢,就是天劍山,雖然都叫我小侯爺,可我也沒打算成為下一代天劍啊。我習武天分倒是不錯,可這和劍道天賦又是兩回事,我更好用扇,實在不行指法也行。”
林寧奇道:“這是為何?”
許是老子更牛逼了,侯玉春放浪不羈的紈绔性子也愈發恢復了,深秋之中,唰的一下打開折扇,燦然一笑道:“帥啊!”
林寧比劃了根中指后,對田五娘點點頭道:“孤木不成林,單絲不成線。我早就和侯兄說過,投靠效忠之說莫提,兩家卻可成為相互扶持的同盟之好。如今你和老侯爺成了劍冢同門,豈不更好?”
卻聽侯玉春忙道:“誒誒誒,林兄弟,一碼歸一碼!我侯玉春說出的話,總不能因為我爹成了武圣就變了,你莫要小瞧人!再者,依我來看,林兄的事業盤圖,未來還必在我爹之上。一言既出如白染皂,變不得變不得!”
林寧聞言,卻先看向了侯萬千。
面色淡然的老帥逼,看向兒子的滄桑眸光中,不掩贊賞之色。
這世間最聰明者,便是能有自知之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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