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客棧,二樓東廂。
林寧半躺在一張竹椅上,表情玩味好笑的看著皇鴻兒細聲細氣的同田五娘說著好話。
昨日他從后山拿著半樹朱果回來,雖蒙著一層細布,卻也不知怎地引起了半路遇到的皇鴻兒的留意,并讓她發現了。
皇鴻兒所修練的《九劫不滅天功》,是一等一耗費精血的魔功。
若非她出身高貴,身邊不缺天材地寶和藥物,每破一次劫身,都能將她吸成人干兒。
饒是如此,每每破劫,她都心驚膽戰,忍受無盡苦痛。
而能夠對她有助益的天地奇珍,這世間又太少太少。
但凡發現,無不被大勢力所收取珍藏。
魔教縱然有,也落不到她手上,因為當代魔教教主同樣修練《九劫不滅天功》,境界比她高深,消耗自然比她更恐怖。
皇鴻兒卻沒想到,竟能在此發現朱果。
在魔教記載天地靈寶的古卷上,朱果是能排前三的存在。
非大氣運者不可得。
皇鴻兒縱然身份尊貴,可整個魔教中都沒聽說過有朱果,她自然也無緣得到。
為了能盡快破至第八劫身,皇鴻兒放下了身段,前來商議交換。
只是不想林寧這個沒良心的,將她看盡摸完,卻翻臉不認人,根本不搭理她,只道朱果已經送給了田五娘。
皇鴻兒只好忍受巨大的羞恥,伏低做小同田五娘說好話。
“姐姐若是想破至最后一步,體內真氣最好不要太過依賴天材地寶。不然的話,越到后期,越難突破。”
“姐姐突破宗師不久,又很快進了一步,但有的時候不是進境越快越好,唯有扎實根基才能筑成登天之梯。”
“我觀姐姐劍法超神,功力深厚,唯獨身法上,似稍有欠缺,妹妹這里正好有一套高品身法《百鬼夜游》,不知姐姐喜歡不喜歡?”
田五娘:“…”
林寧笑罵道:“你腦子進鬼了吧?睜大眼看看,我娘子哪里適合你那套勞什子《百鬼夜游》身法?”
皇鴻兒氣個半死,啐道:“你莫不識貨!除了天下有數的幾種絕不可能外傳的絕品身法外,《百鬼夜游》當數世間第一!練至高深處,行動間百余分身齊動,真幻難測,威力絕倫!我就不信,你能找出一部比它更強的來。”
林寧連連搖頭道:“我娘子乃九天玄女之姿,不適合這等見不得光的身法。”
他手中有《蒼狼游》這等絕品身法,迅捷剛猛,又不失靈動。
既適合游斗中廝殺,也適合千里奔襲,何須再另尋身法?
皇鴻兒聞言卻唬了一跳,問道:“你怎么知這套身法見不得光?”
《百鬼夜游》之所以未能躋身絕品,便是因為這個莫大的缺陷。
在白日陽光下,分身難顯,就算顯現出來,淡薄透明,也會讓人一眼看破。
當然,縱然如此,這身法的威力也極強。
然而這等絕密,少有人知道,皇鴻兒沒想到林寧居然一口叫破。
林寧嗤笑道:“鬼嘛,當然見不得光了…怎么?這身法果然見不得光?呵呵,你居然想坑我們?”
居然被詐了,皇鴻兒幽幽怯怯的目光看著林寧,恨不能吃了他。
內中魅光大盛,然而林寧卻連根毛都沒掉…
她心中實不知這處山寨里到底都是什么怪物,嘆息一聲道:“若非白日的缺陷,《百鬼夜游》絕不會遜色于當世的那幾種絕品身法。姐姐,我身上能拿出的最貴重的東西便是這套功法了,不知姐姐…”
田五娘端坐在正位上,一直垂著的眼簾抬起,看了皇鴻兒一眼,淡淡道:“我可以給你一枚。”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田五娘說出條件,皇鴻兒:“…”
林寧卻在一旁撫掌大笑起來。
皇鴻兒氣笑道:“你們真真是…”
對她們這樣的人來說,什么才最貴?
是人情。
這種人情香火,在中原大地上流傳了幾千年而不衰,可見其彌久珍貴。
林寧眉尖一挑,問道:“那你要不要?”
皇鴻兒咬牙道:“要,怎么不要?得一枚朱果,今晚還要勞小郎君護法,助我破第八劫身!”
心里暗自發狠,等她破了劫后,身子恢復原樣,現在松弛的肌膚會變得如初生嬰孩般嬌嫩光滑。
到那時,她倒要看看,林寧還會不會這樣對她!
“哦對了,還有一事。”
正想走,皇鴻兒想起一事來,復又坐回,將五散人燕仲擔憂之事說了遍,幽弱道:“青云寨如今在綠林中的風頭愈盛,引起圣木皇島上留意的可能性就越大。一旦他們起了猜疑,必會派人來,或許會直接請小郎君去圣木皇島。一旦起了沖突鬧大了,閉關的那位瘋子可能直接出關前來。他已經破至第九劫,巔峰宗師,卻因為沒有小郎君這樣的杏林高手以九劫針相輔助,所以神智有些不清,時而瘋狂,但也因此更加可怕。武圣不出,幾無人可擋。”
聽聞此言,林寧和田五娘都皺起眉頭來,目光不善的看向皇鴻兒。
禍水皇鴻兒忙道:“就算沒有我,小郎君與姜太虛為友,還救治了圖門汗性命,寨主又與草原圣薩滿的娘關系密切,再加上如今這番大動作,引起圣教留意只是時間問題。而且小郎君也不需太擔心,五散人燕仲已經前往天音島去請星月菩薩。她的天音神功,最能克制老賊。有她在,便不需擔心老賊來襲。”
林寧眉頭微皺,問道:“能請得來?”
皇鴻兒干笑了聲,道:“星月菩薩最好世間佳曲美詞,嗜之如命。如今稷下學宮首席弟子和五經博士都在,小郎君何不向他們討要幾篇美詞佳曲?我昨兒還聽那吳媛在撫琴,小郎君,你教了他們那么多儒家至言,讓他們受益匪淺,你若開口,他們多半不會拒絕。到時候,再請動星月菩薩出面,攔下老賊,我再突破第八劫,位列高品宗師。那么以青云寨現在的力量,絕巔不出,又需怕誰?”
林寧沒有因為皇鴻兒一番話而心動,他目光少見清冷的看著皇鴻兒,淡淡道:“青云寨愿意收留你,我愿意出手助你一臂之力,從來都不是因為怕威脅。你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妄圖讓我們成為你手中的刀,去做你魔教內部斗爭中的打手。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若魔教果然來襲,你和你的人要先擋在前面。如果讓我發現你沒有用心,接下來的第九劫,我是不會再幫你的。
一個瘋子,我們何懼之?了不起退走草原,去稷下學宮也可。
總之,就算舍了這片基業,我也不會讓我娘子,去為了另一個女人拼命。”
皇鴻兒聞言,憋屈的一口血差點嘔出喉嚨。
她自認在和林寧交往過程中,算是這一輩子中極少沒有動邪念算計的時候,多以誠懇相待。
為的就是能打動他的心,以便他能以九劫針助她至最后。
卻沒想到…竟這般無情。
對這廝的冷酷心性,皇鴻兒有了新的認識。
不過…
也不知為何,皇鴻兒雖羞憤,但卻談不上什么恨意。
反而內心深處,有些欽佩林寧對田五娘的感情。
在這世上,她見多了薄幸人,更見多了忘恩負義之輩,不想在此山野蠻荒之地,看到了這樣的人…
她沒有再多言,看了眼正在凝望著林寧的田五娘,再掃過某人可惡的嘴臉后,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青云寨西側山谷內,幾位當家人及老總管孫伯,還有頗有興趣的姜太虛并五經博士吳媛,以及一眾小家伙俱在。
不遠處,還有不少山民圍觀。
林寧對高高舉著一根成年人手臂粗細的黑竹,站在北面環山半腰新挖掘的水塘處的胡大山大聲道:“三、二、一,放水!”
胡大山怒吼一聲,頭上青筋畢露,將手中高舉的黑竹放下,灌滿十幾根黑竹的水立刻潺潺流出。
與此同時,站在西面高高江堤上的幾個青刀衛同時將已經庖制成彎曲狀的黑竹插進江水里,并固定死竹管。
再回過頭,死死的盯向北面方向。
田五娘等人也齊齊抬眼望向北山半腰,一直看了一盞茶的功夫,發現再經歷了一次間斷又立刻恢復流水,且再不停歇時,周圍的山民和孩童們,一起發出了歡呼聲。
居然真的成了!!
從此以后,青云寨就可利用滄瀾江水,再不必辛苦的每天翻山越嶺的去挑水。
林寧對田五娘等人笑道:“以此為本,再復制一次,水就直接能送進山寨里了。加上新制成的水車,便是在群山之間,也可開辟良田萬畝。”
說至此,又對姜太虛、吳媛道:“此法傳諸天下,何止千萬百姓能因此受益?”
姜太虛、吳媛先前聽聞林寧竟有在此開拓良田萬畝的雄心,都不禁微微變色。
如他們這樣的人,其實看得十分明白,并不怕青云寨做大。
因為沒有做大的基礎。
一來沒人,二來沒糧。
縱然如今多了流民,可小小一個青云寨,又能收容幾人?
眼下還能組織人手進山打獵,可再過二月,大雪封山,這幾百流民加上山寨本身的人口,就達到了青云寨的極限。
如此規模,難成大患。
但若讓青云寨開墾出萬畝良田,甚至更多。
眼見中原動蕩,這四不管之地,卻是容易讓青云寨坐大。
不過,林寧竟愿意將這些良法傳諸天下?!
林寧微笑道:“這等造福蒼生的良法,我們小小一個山寨敝帚自珍藏著做甚?倘若天下人能因此法多收幾石糧,少餓死幾人,也不枉我等今日之辛苦。只是希望姜兄和吳博士莫要以國界劃分百姓之別,將此法傳遍中原天下為善。”
這幾日,林寧收功德點收的簡直不要太爽。
他才發現,原來不需要他親自做,只要善行之源頭在他,那么他就能分潤功勞。
如此好事,他又豈能錯過?
所以,就算此舉可能被稷下學宮拿去博取天大美名,他也不在乎了。
賺足功德點后,他還有足夠多的發明,造福天下的同時,還能為青云寨贏滿天下名。
然而不知其心思的姜太虛和吳媛二人,卻再度為林寧無限寬廣的胸襟所打動。
二人對著林寧,齊齊拜下。
此禮,為天下蒼生。
在他二人心中,林寧已近圣人。
雖然此舉為青云寨諸人不解,方林等人甚至還諫言過田五娘,讓她好好勸勸林寧。
只是,如今的田五娘,又怎會去約束林寧?
只要他愿意,不管是拯救蒼生,還是毀滅蒼生,于她而言,都可以。
她必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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