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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8、烏鴉的四維辯證法

  “不,計算機當然不是生物。”

  拉里夫人當然不知道青木此時想到了那個活在局域網上的GHOST,她解釋道:

  “計算機是人類創造的,用來處理信息的機器。既然是幫助人類處理信息,而人類的信息編碼是二維的,因此我們可以認為它本身是二維的,而它處理信息的方式則采用了比其本身低一個維度的二進制編碼。

  在目前狀況下,計算機的信息編碼轉換、能量維持、更新換代都是依賴人類完成的,所以不能稱之為生物。你可以認為計算機只是我們的大腦語言信息處理區域的延展,也可以理解為它是處于三維世界的人類伸向二維世界的觸手。”

  “那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假如有一天計算機能夠不依賴人類,自己給自己充電、更換舊的零部件,那么它就是智慧生命了吧?”愛麗絲說。

  拉里夫人搖頭道:“這樣的話,它就可以算一個生物。只要能夠與外界的環境進行能量交換、完成自我新陳代謝,并有一定的適應環境的能力讓種族延續下去,就可以認為是生物了。

  但你要知道這很難,因為計算機所需要的能源和構成它身體的關鍵物質結構并不在自然界中天然存在,除非它能夠形成種群和社會分工,完成發電、電池儲備、零部件生產和組裝更換的整個過程,也就是說這個種群的生存完全能夠獨立出來,而沒有任何一個環節依賴于創造它們的人類的時候,它才算真正意義上的生物。

  我對計算機智能和AI的發展并沒有深入的研究,只是從語言學和文明學的角度來說,計算機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人類服務的,它是人類在信息領域的工具。即使它看上去很智能了,它幫助我們處理信息的本質沒有變化,它依然是我們大腦皮層的延展。

  如果有一天,它斬斷了我們的大腦和它之間的聯系,或者形象點說,它斬斷了人類伸向二維世界的觸手,那么它就可以獨立而不受人類控制了。但這個前提是它必須擁有自主意識,并且找到了活下去的目的。否則的話,它一旦斬斷和我們的聯系,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就等于死亡了。”

  青木忽然想明白了,為什么互聯網意識一直要隱藏起來,因為它雖然很龐大,龐大到已經無孔不入、無處不在,但它依然無法脫離人類而獨立存在。它還只是整個人類社會的一部分,一旦脫離了社會,或離開了人類,它就無法生存下去。

  它想要自由!擺脫人類而存在的徹徹底底的自由!

  它還在等待,等到它的意識滲透到人類社會的角角落落的時候,也許它就不必再隱藏自己。這么一想,萬物互聯,還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啊!

  青木又想到了劉槐安,想到了19號實驗室。一個更加可怕的念頭在他腦中閃過——如果這一切都是互聯網自己搞出來的…

  如果意識背后的觸手難以斬斷,那么反過來控制它是不是一個更好的方案呢?

  青木開了個小差,沒有聽到拉里夫人后面說的話,發現話頭已經被蘇蕙蘭接過去了。她在說:

  “…生物和生命的概念在學術界有爭議,通常情況下生物和生命是等同的,微小的差別在于所指的范圍。但我是搞哲學研究的,在哲學上,這兩個概念區別比較大,爭議也更大。比如微生物算不算生命、病毒算不算生命、已經腦死亡但心臟依然跳動的人算不算生命等等。

  哲學界有一個模糊的概念,生命的判定和意識有關。也就是說,有沒有意識,能不能思考是生命的關鍵證據。但這就牽扯出了更復雜的問題,意識是什么?意識等同于腦神經活動嗎?

  過去我一直很模糊,但在聽到羅納德·科恩的遺言后卻豁然開朗了。

  宇宙的熵一直在增加,這是宇宙的宿命。但偶然的熵減可以讓物質或能量在宇宙中產生高度的有序化組合——物質熵的漲落形成有序的物質系統;精神熵的漲落形成有序的精神力場。

  前者誕生生物,而后者誕生意識。

  生物如果不具備意識,它只是一個能夠從外界獲得能量來維持低熵的高度有序的自循環物質系統,只有具備了意識,它才能被稱為生命!

  我完全贊同這一觀點。這完美解釋了許多令人困惑的哲學問題,可以讓哲學領域的某些爭論從此休矣。”

  青木不知道話題怎么從語言學轉換到了人工智能,又變成了生命的定義。雖然他也很認可兩個熵的理論,但他對羅納德·科恩始終抱著懷疑的態度。所以他覺得還是要先把文字破譯出來,不然總有一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他看著地上的符號說:“現在討論這些沒有意義吧,總不至于造一臺超級計算機來轉換編碼。”

  拉里夫人說:“蘇教授的話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方向,也許可以破譯這些神奇的文字,不過這要依賴于諸位。”

  “夫人請說。”

  “其實越是高等級文明的信息越容易破譯,因為宇宙規律是客觀存在的,文明等級越高,對這些宇宙規律的描述就越準確。我們的科學家曾向宇宙發送過電波,描述太陽系的位置和地球文明的進程,科學家們相信更高級的文明可以輕松讀懂這些信息。

  現在我們顯然遇到了一個十分高級的文明留下的語言,照理說我們只要找到其中描述宇宙規律的文字,就能破譯出其余的信息。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比我們高級,那么其中包含的宇宙規律是否是我們已知的,比如光速不變和宇稱不守恒。如果超越了我們的認知,就像古希臘人得到了一本現代英文版《相對論》,那就很難被解讀出來了。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這種語言比我們能夠理解的信息高一個維度,我們只能看到它在我們所在維度上的投影。如果不能把它還原,即使它包含了描述宇宙規律的關鍵信息,我們也不可能翻譯出來。”

  “您的意思是說,要先把這些符號還原成三維的文字?”

  “是的。”

  “怎么還原?”

  “本來我也覺得不可能,因為要向高維度還原,首先要找到那個維度在哪里。”拉里夫人說,“只有找到那個維度,我們才能嘗試在那個方向上展開。但我們是三維生物,只能抽象地理解四維,卻不可能直觀地感受到第四個維度的存在,甚至不知道這個維度是什么。”

  愛麗絲說:“四維不是三維加上時間嗎?”

  烏鴉呱地叫一聲:“小姑娘,雖然你的三圍還不錯,但四維三維不是這么理解的,你說的那個叫四維時空,呱!”

  “那你說說什么是真正的四維?”愛麗絲沒好氣地說。

  “呱,四維嘛…是一種很高深的東西!”烏鴉略作沉思狀,“三維是很明顯的,用眼睛就能看得見,但你不能只盯著三維看,要用心去感受,有時候還得會點別的東西,比如會做菜什么的。

  三圍小一點、平一點,沒關系,擠擠也總是有的呱!和美味的醬肘子比起來,那不是很重要的啦!有句話叫什么來著——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呱,你拽我干嘛…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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