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特魯穿過祭壇底部的亂石,沿著臺階往上爬,抬頭看見那巨月上密密麻麻的隕石坑,像一張占滿了整個天空的蒼老的麻子臉。
野人們還在祈禱,由于他們幾乎圍住了祭壇,佩特魯不得不從他們身邊經過。他看見他們匍匐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似乎十分害怕,沒有人抬起頭來看他。
他從人群的缺口里跑出去,跑向村莊的方向,村口和田地間也零零散散地跪著野人。
佩特魯一直懷疑自己還在夢里,但看見那么多野人的樣子,他又排除了這種可能。如果這是一個夢,也絕不會是野人做的夢。
不是自己的夢,不是野人的夢,那還會是誰的夢?
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會不會是青木和蘇蕙蘭弄出來的夢,他們都是深不可測的人。但他隨即又搖了搖頭,如果他們有這樣的能力,讓全島的野人都同時入夢,那上島的時候也不至于縮手縮腳成那樣了。
佩特魯跑進了村子,找到了原來關押他的那個院子,按照拉里夫人所說,進了右邊最大的那間屋子。
屋子分前后兩間,除了一些實用的簡陋陶器和木器,幾乎沒有裝飾性的東西,所以佩特魯一眼就找到了他的衣服和武器。
武器堆在墻角的一個藤筐里,大部分都在;衣服掛在墻上,不止他的,還有很多別人的,有些還是獸皮做的,大概是他們從部落戰爭中贏來的戰利品。他看見其中有一套女人的衣服,猜測可能是拉里夫人的。
他穿好衣服。可惜軍用背包不見了,那把AK已經沒子彈,狙擊槍也不太方便攜帶,只能都丟了。他把其它武器盡量都背在身上,又把拉里夫人的衣服拿下來纏在腰間。然后出了屋子,往祭壇的方向疾奔。他希望天上的月亮停留地再久一點,那樣他就還有機會救出拉里夫人,甚至一梭子把那個拿權杖的老巫師干掉。只要干掉了這個家伙,有了槍的佩特魯根本不怕那些野人。
剛沖出院子,他就差點和一個人相撞。他抬起右手就是一個點射,然而距離實在太近,那人的身手敏捷,微一側身就躲了過去。他再想射擊的時候,已經轉不過角度來,但他的左手早已掏出手槍,朝著身體右側開了一槍。但那人的動作確實快,不但躲開了子彈,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兩人一角力,同時摔倒在地上。
他聽見蘇蕙蘭的聲音:“佩特魯!住手!”
與此同時,他看清了和他扭打在一起的人的臉,正是青木。蘇蕙蘭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倆人同時收了手。佩特魯站起來說:“你們來的時機真是太好了!”
烏鴉突然飛了過來,停在青木的頭頂上說:“呱,是啊,時機太好了,再早一點就能看到某人光屁股的樣子啦!呱呱…”
佩特魯一愣:“你早就來了?”
烏鴉說:“我從你頭頂飛過你沒看見嗎?”
佩特魯說:“我看見了,但…我以為那是在做夢。”
烏鴉說:“你的確在做夢,要不是我飛過,你怎么能那么輕易出來!”
“原來這樣啊!”佩特魯恍然,難怪剛才從那個大巫師的夢里出來地那么容易,原來是烏鴉幫了自己的忙,“那我們快走,你幫我對付那個老頭,我去救拉里夫人。”
烏鴉卻拼命地晃起了腦袋:“不不不不不,不要再讓我去惹那個老頭!剛才為了救你們,我差點被老頭給弄下來,是…”它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恐怖的巨月,“月亮救了我!”
“好了,別廢話了,拉里夫人在哪兒?”青木問道。
“在祭壇下面。”佩特魯說。
“那就先去救人!”青木說完就出了院子,和佩特魯并肩朝著祭壇方向跑去。
烏鴉大急道:“喂喂喂,那個老頭怎么對付?”
青木說:“按照我們之前商量好的辦法,實在不行就跑,我斷后!你和酣然要配合好,對了,酣然呢?”
烏鴉說:“在祭壇外面趴著呢,那我先去找她了。”
他說著就先飛走了。
佩特魯一心救人,也不管青木他們是怎么知道有拉里夫人這么個人的,一邊跑一邊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講了一遍。
青木則開始分配戰術:“如果野人一直祈禱而不管我們,我們就只管救拉里夫人,不要去激怒他們。如果他們要阻攔我們,佩特魯,你記住,我會和蘇教授一起把那個老巫師周圍的精神力場隔開。在隔離出來的精神真空里,所有島上的物質性的東西都會短暫消失,但我們帶進來的東西都在,所以你要趁那個機會,用槍把那個巫師殺死。記住一定要快,那家伙的精神力太強,我和蘇教授未必能撐多久。”
佩特魯大概聽明白了,問道:“可除了那老頭,還有好幾百野人呢!”
青木說:“那些交給煤老板和酣然。”
佩特魯拍了拍腰間的槍:“好!只要給我開槍的機會,不怕干不死他!”
不知從哪里傳來隆隆的響聲,腳下的大地都震顫起來了。
“海嘯!”蘇蕙蘭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有些緊張地說,“離月球太近了,潮汐會在強引力作用下變成海嘯,海水可能淹沒整座島嶼!”
野人們的吟唱聲越來越響,和隆隆的響聲一起,震得人耳朵發脹。
“你是不是聽錯了?”佩特魯大叫道。
“我也希望我錯了!”蘇蕙蘭說。
他們加快了腳步,很快就到達了祭壇,看到了煤老板和酣然,但它們的樣子十分奇怪:烏鴉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翅膀張開,伸長了脖子,好像剛要起飛,卻被人施了定身術定住了;貓的前后爪放在高低不同的臺階上,身子拉得老長,仿佛正在祭壇臺階上疾奔,突然急停了下來。
青木順著它們的視線抬頭看去,看見梯形祭壇的上空漂浮著許多巨大的石塊,好像從柯依伯帶飄過來的隕石群。
不斷地有石頭從祭壇內部浮上來,在頭頂的巨大的月面下,發出暗褐色的光澤。最奇特的是,這些石頭排列成一個倒梯形,就像在空中用虛線畫出了一個和地上的祭壇對稱的圖形。
“我艸!發生什么事了?”佩特魯見過這些原本在祭壇底下的石頭,“不會是引力把石頭都吸上去了吧?那他娘的怎么不把我們都吸到月亮上去!”
蘇蕙蘭也是目瞪口呆,不知該怎么解釋這樣的現象。
隆隆的聲音如悶雷般滾滾而來,叫人擔心它隨時會炸響。峽谷里突然起了風,呼呼地吹著。
不知何時,野人已經停止了吟唱,齊整整地站在祭壇邊緣,渾如將要被行刑的死囚,滿臉驚恐卻又無奈的看著死神款步走來。
遠方山脈的脊線上,拉起了一張巨大的白色的幕布,遮住了全部的視野。巨幕一直向上,和月弧的邊緣相連。在那高處,巨浪帶著吞天噬地的威力,翻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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