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教授準備用來進行測試的局域網很快就組建完成了。
大約三公里范圍內四棟大樓的計算機網絡被連了起來,一共由十二個機房、一百多臺服務器和三千臺電腦組成。所有的服務器和終端模擬出一個政府機關、三家企業、一個商業中心、兩個學校和一個居民小區的格局分布,安裝了大量應用,并導入龐大的數據。
教授從學校找來了三千個學生,讓他們坐在電腦前進行數據的人工導入和轉換。在最初的一星期內,整個網絡和外網是相通的,教授允許這些學生在網上做任何事情,甚至不禁止他們翻墻和窺探暗網資料。
青木跟著教授來到實驗大樓二樓的一個大辦公區,看到大約一百來臺電腦整齊地擺放著,像一個網吧一樣。電腦前坐著許多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有的在玩游戲,有的在聊qq,有的在看視頻,有的在瀏覽網頁,當然也有人打開了一些奇怪的軟件不知道在干什么。
穿過大辦公區,來到一個小房間。說小其實也不小,房間很寬敞,只不過放的電腦有點少。青木數了一下,只有九臺。
“這里是整個網絡的中樞嗎?”青木問道。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梅以求神秘地笑道,“對我們來說,這里是最重要的地方,我們可以通過這里監測到整個局域網的所有數據。但我們不能控制外面的任何一臺電腦,更不要說分布在另外三棟樓里的八十臺服務器和兩千多臺電腦。”
“教授,現在可以斷網了嗎?”梅子青問道。
“哦,再讓大家玩一會兒吧!斷網以后的工作可沒有現在那么好玩了。”梅以求說,“大家對自己要做的事情都清楚了吧?”
“應該都非常清楚了,所有的流程志愿者工作細則文件里都有,除了最后的測試過程在密封袋里,要等到開始的時候才允許他們打開。”梅子青說。
“嗯,很好。”教授點點頭,對青木笑道,“今天就在這里吃飯吧,整個測試過程也許會比較漫長。”
“為什么不規定時間呢?”青木問道。
梅以求說:“如果硬性規定時間的話,會大大降低圖靈測試的準確性。哦對了,你知道圖靈測試吧?”
青木說:“知道啊,就是計算機之父圖靈發明的一種測試人工智能的方法。把人和機器分開,讓人向機器提問,進行多次測試后,如果超過30的人不能確定被測試者是人還是機器,那么這臺機器就通過了測試,并被認為具有人類智能。”
梅以求說:“沒錯,就是這么簡單。不過這里面有一個很大的局限性,就是時間。我們在規定了測試時間的時候,就等于給測試者箍上了緊箍咒,這會讓機器更容易蒙混過關。”
“蒙混過關?”
“你要這么想,假如機器擁有了真正的智慧,會不會在本能上不愿意讓人類知道呢?從人類的行為特點上就可以看出來,我們總是愿意在弱者面前顯擺,而在強者面前裝瘋賣傻甚至搖尾乞憐,這不正是高等生物的一種生存智慧嗎?機器如果有意識,它在不比人強的時候,一定會隱藏自己,盡量不讓我們發現它的智慧的。”
“有道理。但如果不限定時間的話,您打算什么時候結束呢?”
“讓那些孩子自己決定吧,當他認為自己可以結束這個游戲的時候,就結束這個游戲,我想人總是會比機器先厭煩,但如果是一個擁有智慧的機器就難說了。”
梅以求的話有些高深莫測,青木還是不明白怎么面向一個局域網做圖靈測試,就干脆問個明白:“教授,具我所知,現在的ai都是基于算法,而不是硬件。圖靈測試表面上測的是機器,本質上是在測試機器所帶的軟件,或者說是程序。您這里并沒有安裝任何智能程序,你讓那些測試者向誰提問呢?”
梅以求答道:“僅僅靠這個局域網內的硬件支撐不了一個alphag那樣的具有深度學習能力的ai的運算,如果是普通的小程序,又沒有什么意義。而且,即使裝了一個alphag又怎么樣?就像你說的,測試的對象變成了程序,但alphag可不需要我們來測試。我們的對象不是程序,是基于硬件基礎的一個類神經網絡。所以,程序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構和信息傳遞模式。”
“可是,圖靈測試總是要提問的啊,他們問誰呢?”
“我們的終端電腦有幾十個不同品牌和型號,至少有十個品牌都自帶一款智能助理軟件,比如微軟的rtana、蘋果的siri等,這些已經算是很不錯的智能程序了,都可以用來提問。而且我們的規則允許測試者自由下載他們認為的目前最智能的軟件,也可以通過磁盤來安裝。子青啊,”梅以求叫道,“現在一共下載了多少個程序了?”
“大概有二十多個吧。”梅子青答道。
“這么多?”教授似乎有些意外,“看來不能小看年輕人的創造力和不服輸的精神啊!”
梅子青笑道:“是啊,原本以為他們都會用大品牌自帶的程序,因為網絡上很難下載到比siri更智能的應用了。但他們的想法經常和我們不一樣,比如有人認為qq聊天機器人比微軟的rtana更智能。”
“嗯,這是好事。越是零散,對我們的實驗結果幫助越大。”梅以求說。
“可是這樣測試的對象不還是軟件嗎?”青木不太明白。
梅以求打了個哈欠,從兜里掏出煙斗。
“表面上看是這樣的,但當你把這個局域網理解成一個有智慧的家伙以后,你就不會這么想了。”教授一邊往煙斗里裝煙絲,一邊說,“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只巨大的章魚,這里所有的終端電腦就是章魚的腕足。我們知道,章魚的腕足具有獨立的神經索,在沒有大腦指令的情況下也能完成獨立的簡單的判斷和行為,而大腦只需要下達非常抽象的指令就可以了。”
“計算機網絡和章魚有相似之處,這里的每一臺電腦,或者說我們準備測試的每一個軟件,都有獨立回答測試者問題的能力。但這些軟件的智能程度我們心知肚明,如果背后沒有一個更強大的大腦,他們的回答都不會出現什么異常,測試結果也可想而知。”
梅子青幫梅以求點上火,然后補充道:“之前我們已經在一個比較小的范圍內做過測試,幾百個人無一例外地認為回答他們問題的是機器,而不是人。這一點其實不做實驗也能料到,因為這些軟件無論siri也好,rtana也好,都是靠算法和大數據支撐的,并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在斷網的情況下更不可能有什么高智慧的表現了。所以這次測試的結果也早就在預料之中了。”
“那這個測試的意義何在?”
“異常!”梅以求吸了口煙,接口道,“如果結果出現了異常,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這些章魚的腕足接收到了更高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