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靠岸,青木跳上河灘。身后的水流依舊,四周的青山也沒有變色,所有的東西和對岸并無差別,但他已經站在了緬越的土地上。
經過哨站的時候,木屋里的緬兵探出頭,用緬語嘰嘰咕咕地問了幾句。
青木居然聽懂了。
他不知道自己那奇怪的腦子里究竟藏了多少東西。在此之前,他已經證明自己至少會說中文、英文、日語以及幾個地方的方言,現在又多了一個緬語。
如果說是小時候學過所以基礎好,英語還好說,日語已經夸張,現在這緬語是什么鬼?
如果說天生是個語言天才,所有的語言一聽就懂,雖然離奇也未見不可,但是他卻聽不懂瑞河口的方言,這又怎么說?
青木自嘲地笑笑,然后也用緬語朝那個哨兵嘰里咕嚕說了一通。那哨兵就揮揮手示意他過去,然后咔一下關上了小木屋的窗戶。
南溝河到麻粟壩,最近的小路大約有一百多里,如果步行的話,最快也要走整整一天才能到。穆卡有人接應,青木遠遠看到他離開哨所不久就坐上了吉普車。
要想追上穆卡,至少在虞美人受到傷害之前追上他,青木必須找一輛車。
他往前走了大約一里多路,那里有一個村子。村口的第一幢屋子門口停著一輛嶄新的摩托車。一個黝黑矮小的男人正在屋前的空地上曬藥材。
青木走過去指著摩托車用緬語說:“喂,這輛車借給我用一下。”
屋主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誰?”
“把車鑰匙給我吧!我叫青木。”青木說。
不知道為什么,屋主人一點也沒有反抗,乖乖地交出了車鑰匙。
青木騎上摩托,發動了車子,回頭問:“這輛車多少錢?”
“五十萬緬幣,很好的車,給我兒子結婚用的。”男人憨憨地笑起來。
“哦,你兒子要結婚了嗎?”
“是的,下個月。”
“明白了,結婚前會還你的。”青木一松離合器,摩托車轟一下開出了村子,往麻粟壩的方向去了。
摩托開得飛快,在崎嶇狹小的山路上,比汽車更靈便。
青木一路幾乎連油門都沒有怎么松過,幾次險險地避過路上的卡車,惹得那些暴怒的司機紛紛咒罵,然而當他們從車窗探出頭來豎起中指的時候,摩托車早已過了下一個彎道失去了影蹤。
不過他終究還是沒能在進入麻粟壩之前追上穆卡的吉普車,接下來的問題是怎么找到穆卡。
麻粟壩的名字聽起來和侉子壩一樣像個小壩子,但依靠鴉片生意,它已經是緬北最大的城市,即使在整個金三角,也是赫赫有名的煙麻出產基地。
青木一邊騎著摩托車在大街小巷里轉悠,一邊思索穆卡會帶著虞美人去哪里?
穆卡說會給美人注射新型毒品,那么一定會去他的實驗室。青木問了幾個路人,為了搶時間,都是直接催眠,但他們對穆卡和實驗室毫無所聞,倒是都知道吳索吞有一座很大的宅院,像座城堡似的,有很多全副武裝的士兵把守。
既然找不到穆卡,就干脆直搗吳索吞的老巢,通過吳索吞總能找到穆卡的蹤跡。
他正這么打算的時候,突然一個穿著破爛衣服的瘋子沖了過來,在他面前手舞足蹈哇哇大叫。
青木仔細一看,這不就是在山洞里關在他旁邊那個瘋乞丐嗎?也就是把虞美人從芒甸大酒店救出來的那個。不知道他逃出了籠子后,是怎么跑到麻粟壩來了?
“你是不是看見美人了?”青木問。
瘋子愣了一下,馬上點頭:“美人,美人。”
青木急忙問他在哪兒。瘋子就用手指著西邊的方向,嘴里還“美人美人”的叫著。
青木示意他上車,用摩托車載著瘋子,由他指路,一路來到了壩西的一條陰暗的老街。
老街上有不少穿著暴露的女人站在門口,有的在抽煙,有的嗑瓜子,大街上有男人走過時,就拋個媚眼過去。但凡男人露出那么一點意思,女人就會靠上來扭捏著把他拖往后面的小木屋。
青木把摩托車停在街口,和瘋子一起走進去。
女人們自然而然拋來媚眼,但一看是臭要飯的,雖然后面跟著的年輕人樣子挺帥挺酷,但那身破爛打扮注定不可能給她們帶來生意,于是目光里就露出了鄙夷和不耐,仿佛浪費了她的表情一樣。
有幾個女人還叫起來:“喂,要飯的有沒有錢呀?有錢就進來耍一下子啦!”
瘋子低著頭往前走,連看也不敢看一眼。
女人們就笑了。
“給你便宜呀,五千緬幣搞一搞好了,包你爽!”
“是不是處呀,是處的話老娘倒給一千!”
“哎呀你瘋啦,是處也不能要呀,那么臟,跟泥里拔出來的蘿卜似的,誰塞得進去呀!”
瘋子的頭低得更低了。
女人們也笑的越發厲害。
但她們笑容很快就僵硬在臉上,因為她們看見那個穿趿拉板的年輕人拿出了一大疊鈔票,隨手撒了出去。
紅彤彤的鈔票被風吹到空中,像秋天的落葉。
不知是誰第一個大喊了一聲“搶呀!”十幾個女人就都跑到了街中心搶起了鈔票。
一開始大家都各撿各的,后來就互相爭奪,從推推搡搡,到大打出手,單薄的衣服被撕扯得稀爛,長指甲把一張張濃妝的臉抓成了鬼臉。
“喂!你們看,我們撿的是什么?”有人驚慌地喊了一聲。
傷痕累累、衣衫不整的女人們才冷靜下來,仔細一看,自己的口袋里和手包里塞滿了樹葉,哪里有一張鈔票?
她們震驚地看向街尾,那兩個乞丐早已失去了蹤影。
一陣風來,又是許多落葉,在空中飛舞。
瘋子帶著青木進了一條散發著霉味的幽深小巷,巷子兩旁是低矮的圍墻圍起來的院子,大多數院子的門關著。
一個瘦小的紋滿了紋身的男人正在巷子里靠著墻抽煙,他看見瘋子就罵了起來:“怎么又是你這個臭要飯的!剛才不是讓你滾開嗎?這里沒人會給你錢的,再來就打斷你的腿!”
他的話剛說完,一只修長有力的手伸過來,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砰一聲按在墻上。
“穆卡和那個小女孩在哪里?”青木問。
男人漲紅了臉,嚇唬道:“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你再不放手,等一下你會死得很難看!”
“我只問你,穆卡和那個小女孩在哪里?”青木的手指緊了緊。他并沒有使用精神力,對付這種一看就天天吸大煙的煙鬼,根本就不需要使用精神力。
瘦男人被掐得喘不過氣來,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指著巷子中間的一扇門說:“在…里面…談…談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