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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豬籠

  出了小木樓的后門,是一道山溝。溝子里堆滿了腐爛的樹葉,也不知道底下有多深。有叢林生活經驗的人看見這種溝都會繞開走,否則一腳踩下去,可能就再也爬不出來了。

  罕波押著瘋子沿著山溝邊緣的碎石路一路向上,來到一處山壁。這山壁非常隱蔽,本身這座山除了采藥人就不太會有人來,加上前面已經有一條山溝擋路,而山溝前又造了一座小木樓。如果不通過木樓,就只有從兩面山的懸崖才能上到這里。

  山壁上的左側有一個山洞,洞口安裝了一扇大鐵門。

  瘋子看到那扇鐵門就哇哇喊叫起來,叫得無比慘烈,似乎見到了讓他極其害怕的東西。

  山洞里面也隱隱傳來一些聲音,像是人的叫喊聲,又像是野獸的嘶吼。

  罕波拿出鑰匙,打開鐵門上的鎖,把瘋子帶了進去。

  洞里七拐八彎,很快就黑了。

  罕波拿出手電照亮,在前面帶路,另外三個人架著瘋子往前走。

  山洞里的聲音響亮起來,聽得真切,是人的呼號。

  “吵什么吵,吵得老子煩躁!”

  罕波罵了一句,手電往前照。

  在手電的光里,可以看到前面有一條河,河邊的洞壁上掛著許多鐵籠子。籠子的一半浸在水里,一半露在外面。可以看到有些籠子空著,有些籠子里有人。叫喊聲正是從有人的籠子里發出來的,在溶洞里回蕩著。

  罕波淌水過去到了一個空籠子那里,用鑰匙打開籠門,讓人把瘋子關進去。瘋子這時候好像是認命了一般不出聲了,乖乖地進了籠子,雙手抓住鐵條,半個身子浸在水里。

  旁邊一個籠子里的人叫起來:“罕波!你不是個東西!你把我關這里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罕波不耐煩地說:“罕賴子就你叫得兇!你再叫我就不給你送吃的。”

  罕賴子就求他:“罕波爺呀!咱是自己人呀,你干啥關了我哩?”

  罕波說:“你小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要不是你為了一個瘋婆娘,去得罪了姓史的,怎么會把藥婆給害了?”

  罕賴子說:“我哪知道會弄成那樣!以前不也這么干過?又沒得出事!”

  罕波說:“那能一樣?你特么的就是侉子壩的人,難道不知道姓史的是干嘛的?”

  罕賴子哀哀地叫:“我知道錯啦!罕波爺你放我出去,叫我干啥都成!”

  邊上幾個籠子里關的是罕賴子的爹和那幾個兄弟,也都一齊哀求罕波:“罕波呀,都是本家哩!不能這么對我們呀!”

  罕波說:“也不是我要關你們,實在是藥婆發了話。她現在氣頭上,等過兩天她氣消了,我再求求她,把你們放了。”

  罕賴子哭道:“那你好歹給我換個干凈點的山洞,這籠子里都是水,要睡覺都不能睡,再關兩天我就爛哩!”

  罕波說:“一會兒水位退下去,你就可以躺下睡了。不過別怪我沒警告你啊,現在水位還沒漲,等漲水的時候,你就只能露個鼻孔喘氣了。”

  他說完把關瘋子的籠子鎖了,回頭就走,只留下罕賴子他們一群人的哭喊聲在身后的黑暗里回蕩。

  和他同來的三個人里有人問:“罕波哥,這山洞是誰弄出來的,夠絕的啊!”

  “這你們就大驚小怪了吧!這種豬籠子,二戰那時候就有啦,日本人發明出來關戰俘的。有的在山洞里,有的在河里,反正得有水。山洞里的最好,不用人看著,地下水退下去的時候,籠子里是干的,可以睡覺。等水漲起來,籠子就只有十來公分在水面上,想喘口氣都難,水里面還指不定有什么東西,那罪遭的…”

  罕波在小弟面前賣弄著他的見識,“緬越那邊像這樣的豬籠子可多啦,聽說金三角那邊更多。我們這邊現在就少見了,以前在山里發現的,都被當地人把舊鐵籠子拆出來賣廢鐵了。”

  “藥婆為什么要把人關在這兒?”

  “嘿嘿,不知道了吧!你們要是被關在里頭體驗幾天就知道了,什么叫生不如死!知道監獄里的犯人犯了錯怎么懲罰的嗎?”

  旁邊一個漢子說:“我知道,聽說是關禁閉。”

  “對嘍,就是關禁閉,俗稱小黑屋。”罕波說,“不管你是什么人,再厲害再能扛,往小黑屋里一關,三五天后放出來,準保服服帖帖的,聽說關得時間久了的人可都瘋了!”

  “難怪關在這里的都是瘋子,我以為本來就瘋的,原來是被關瘋的。”

  “但人瘋了不是更野嗎?為啥這些瘋子個個都聽藥婆的話哩?”

  “藥婆是藥師佛轉世你不知道啊!”

  “聽說藥婆有個師妹,比藥婆還厲害,而且長得妖氣,男人看一眼就硬翹翹哩!”

  “真的假的?啥時候讓咱也看上一眼!”

  “不說哩不說哩,說多了容易出事,看看籠子里那些人的下場…”

  “唉,罕波哥,那幾個人怎么不叫了?”

  “什么?”

  罕波停下來仔細聽了聽,山洞里安靜的很,只有他們幾個說話時的回音嗡嗡嗡響。

  “咦,稀奇哩!這幾個龜孫兒莫不會死了吧?得回去瞧瞧。”

  他們就照著手電往回走,可是走著走著發現不對了。

  這山洞雖然七拐八彎的,但進出過很多次,又沒有別的路,不會走錯,可走了這許久,居然也沒有走到掛豬籠的地方。

  手電閃了幾閃滅了,好像是沒電了。

  四周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罕波大哥,咋這么黑呀?我害怕!”

  “怕啥哩!膽小鬼!”

  罕波說是這么說,自己心里也毛毛的,總感覺黑暗里有什么東西在看著他們。

  他摸出身上的打火機,打著了火。

  火光亮起,在幽深黑暗的洞穴里就像暗夜里的一顆星,除了更增添神秘之外,毫無作用。

  過了一會兒,打火機燒得太燙了,燙到了罕波的手。

  罕波“哎喲呦”地叫著把火機扔了。

  火沒有滅,打火機在地上滾出去老遠。大概是摔漏氣了,火苗一下子串起來老高。

  火光里,罕波看見洞穴深處站著一個女人。

  這女人渾身只掛著幾條絲樣的布條,遮擋住了關鍵部位,曼妙玲瓏的身材曲線在火光里勾人無限遐想。

  罕波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多看。他甚至沒看清女人的臉長什么樣子,只看見一頭銀白色的長發在身后散開,像魔鬼般伸向四周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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