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我們的先祖到底有多大的分別呢?
在那些傲慢、野蠻、愚蠢、無知、束手無策的時刻,到底有多大的分別呢…
夜色已深,在東州醫學部基地精神心理大樓的這個手術室里,一場腦葉白質切除術正在進行。
主刀醫生劉傳宏、還有手術臺周圍的麻醉師、一助、二助等人,他們聽到外面隱有雜亂的聲響,但他們都凝神屏息,陸奇清教授處于全麻昏睡的狀態,手術做到一側的切斷階段了。
“準備切斷。”劉傳宏說道,手術室里舊印石早就布好,舊印人員小隊準備著應對隨時發生的異況。
孫宇恒是這場手術的一助,他與顧俊、王若香、蔡子軒他們是同期進來東州天機局的,本來這么短時間就升到一助,正常而言是個難得人才,只是光芒被幾位同學掩蓋,又一直差點天賦進不了咒術部。
劉傳宏正拿著切斷器,穩穩地探進陸教授左側顱骨上的鉆孔,要把里面預定的幾處神經纖維切斷。
外面隱約傳來的混亂聲響更大了,突然呯隆一下,整棟大樓都猛震了一下,連手術臺上的無影燈也晃了晃。
似乎就在剛剛,發生了巨大的地震。
而那些混亂聲也愈演愈烈,砰,砰,砰,砰,密集的槍聲響起。
手術臺邊的眾人都因為那下震動而身體擺動,劉傳宏的右手堪堪停住了,手中的切斷器幾乎就偏離預定的切斷位置,刺向腦部其它地方,那樣的話勢必會造成不可預知的后果,甚至會使病人再也蘇醒不過來。
冷汗從這位主刀的額頭流落到了口罩,旁邊的巡回護士連忙上去拭擦,主刀深吸了一口氣。
眾人都沒有說話,都心率加速,不由得晃了這一晃神。
“繼續手術,準備切斷。”劉傳宏出聲鎮定士氣,不管外面正發生著什么,他們都要專注于眼前的手術臺。
眾人不再理會外面迅速激烈起來的槍聲,以及大樓還在持續的微微震蕩,劉傳宏把切斷器對準這處預定的神經纖維,拉動切斷器手柄的拉條,似有咔噠一聲,切斷器的鋼絲圈彈出旋轉,完成切斷。
這是對陸教授的前腦葉第一處神經纖維切斷,也是對石化病患者的第一場實驗治療的腦葉白質切除術。
手術室里寂靜了一下,什么都沒有發生,沒有精神沖擊波,沒有幻象。
就連監測著陸教授生命體征、腦電波等情況的各臺儀器的屏幕上,亦沒有出現什么變化,依然是較為平穩。
一眾醫護人員、舊印人員都不確定這算是什么,但這通常意味著…無效。
一絲絲失望其實在他們心頭蔓延而起,像惡夢病的時候,腦葉白質切除術有效果的一大表現就是切斷患者的神經纖維時,患者會釋放出精神沖擊,以至于當時初期到了切斷這個步驟時,只能由顧俊一個人留在手術室里操作。
可是現在全無反應,也許就意味石化病患者與異常力量的連系不在于腦葉,毀損這里不能切斷其連系。
但在此刻,他們沒有人能夠確定是與不是,而陸教授又無法表達自己的癥狀變化。
所以無論如何,手術只能繼續做。這場手術就像是一列沒有暫停的動車,一旦駛出站臺,就只能駛到它的終點。
“病人沒有異常反應,沒有異象。”劉傳宏作了報告,就操作切斷器深入到下一處預定位置,“手術繼續。”
與此同時,外面的槍聲沒有減少下來,他們突然聽到了一聲爆炸的轟隆,心臟還是為之一揪,聽得出那是炮彈的爆炸。手術室墻上的通訊喇叭很快傳出話語:“手術室請安心手術,外面發生異常力量侵襲,局面還在控制中。”
顯然指揮中心那邊也知道,這些震耳的炮火聲是不可能不影響到他們的心理狀態。
“是顧醫生的雕像。”劉傳宏對其他人說,集中著自己和其他人的精神,“敵人想要摧毀顧醫生的雕像。我們做我們的,陸教授還等著我們完成這場手術,顧醫生的英魂會保佑我們手術成功的,手術繼續!”
眾人點頭應好,孫宇恒也是穩下心神,繼續自己的一助工作。
顧俊是那種讓他自愧不如的人,他最初聽聞顧俊的死訊時,震驚,惋惜,難過。
現在,孫宇恒又有些不滿自己為什么進不去咒術部,不過越是這樣,越要做好自己的戰斗。當初顧俊獨自面對惡夢病患者的精神沖擊,不會比現在容易。總不能全讓東大威風了去,東大的名聲他可丟不起啊。
孫宇恒微一自嘲化解了點緊張,就全神投入到手術。
炮彈的爆炸聲在大樓外面一再響起,而隱約傳來的雜亂人聲并沒有停歇,反而變得更快更亂。
就那么突然的,他們聽到了第一聲慘叫,但慘烈的叫聲戛然而止,然后是更多的呼喊聲、槍聲…
有人犧牲了。那慘烈叫聲是犧牲者死前的最后回響。
以顧俊雕像為中心點的防線,無疑正受到無比嚴峻的沖擊。
劉傳宏再一次拉動切斷器手柄的拉條,切斷第二個神經纖維位置,不久就是第三個位置完成切斷。
這一側腦葉的切斷工作完成了,他們沒有松上一口氣,就開始做關顱和縫合。
外面的夜色更黑,各種混亂聲響就沒有停下來過,第二聲慘叫出現,接著是第三聲…
一片分不清楚由多少人的慘叫、怒喊、瘋狂般的大叫混雜成的聲浪。
好像有一處防線失守了,而他們這些做著手術的人甚至不清楚外面的同僚們正面對著的敵人是怎么樣的,只是隱約有洪水的呼嘯,還有一些無從形容的怪異聲。
手術室外面是一個世界,手術室里面是另一個世界。
堅守在手術臺邊,正如那些堅守在防線上的將士。
眾人處理好了左側顱骨,又去做右側,把陸教授轉好位置,著手切開頭皮。
不多時,開顱電鉆高速轉動發出的滋滋聲又再響起,劉傳宏拿著電鉆往陸教授的右側顱骨上打孔,骨渣微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