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走邊聊,帶路士兵很快將艾格領到了目的地門外。
海塔爾家原本以為要接待一位貴客,特意把客房樓層中最大的那間騰了出來,誰想最后開門請進來的是一頭餓狼。
實際上,會議還沒開完…甚至貝勒·海塔爾兄弟都還沒從會議上中途離開,參天塔內的人員換血和軟禁就已經有條不紊地開始。眼下主賓近乎撕破臉皮,他作為客卻還要繼續待在他人家里,安全因素便變得十分重要。艾格的侍衛特意另挑了間檔次接近但稍小的次級客房,而沒有住在海塔爾家原本定好的那間里——這樣,即使安保工作出了什么差池或塔樓中有什么暗道,也沒人能準確威脅到首相大人的安全。
推開木門,一個裝潢精致、擺設齊全,豪華中不失優雅,奢侈中又兼顧了舒適和實用的房間展露在艾格面前。
厚實的地毯,巨大的寬床,闊氣的桌椅,到處擺設的雕塑和裝飾品…這些尋常物件自不消提,房間正中央居然還有一件讓他恍惚間覺得身處另一個世界的家具:一張看起來能供兩人坐的沙發狀矮椅。
“嘿!?”
情緒放松之下,他輕笑著驚嘆一聲,走近捏過一把,然后坐了進去。
松松軟軟,包裹住軀體,居然還有幾絲明顯不弱的彈性。看起來像,摸起來像,就連坐起來也像——這不是一張沙發狀矮椅,它就是一張沙發!
沙發不需要多高的科技樹,冰火世界的人已經發明并不是稀奇事,但讓他驚嘆的地方在于:這張沙發無論是面料的柔軟貼肉,還是做工的精細別致,乃至包裹其中的絕不是乳膠卻有著相近物理性質的填料,都讓它有點接近穿越前他常坐的現代工業化產品。在這個化工體系不存在的世界里,這玩意絕對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哪怕貴族間也可以拿來炫富用的那種。
北境還是長城什么的就不要提了,就連高庭提利爾家的客房里也沒有這種好東西!
見微知著,海塔爾家的財富和權勢,恐怕還要在預料之上。
“這群土皇帝,還真特娘會享受。”
他挪動身子,調整到一個舒適的坐姿,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彌賽菈當然不知道艾格已經在盤算能從參天塔里榨出多少油水,她輕輕地關上房門,回頭見艾格略有疲態,便輕巧自然地繞過沙發來到他背后,一雙細嫩小手越過沙發背,熟門熟路地替男人捏起肩頸來。
小公主的手法技巧越發熟練高明,享受著王家級按摩,男人受用地哼哼一聲,算是對她服侍的肯定和鼓勵。
“總主教走時看起來很不滿意。”方才那番舊鎮自治計劃的下半部分,在讓彌賽菈聽得大開眼界的同時也心癢難耐,意猶未盡的她還想繼續和艾格說話,“大人就這么放他回去,不怕他操控教廷在背后使壞搞鬼嗎?”
怕他搞鬼?
艾格心中暗笑。
完全相反,自己怕的是他不搞鬼。
方才那場會議的幾乎每一位參與者都是滿意而歸——除了總主教。
和給了市民們一堆從未有過的自治權不同,對七神教,艾格只簡單承諾了會保護宗教自由,給教會的舊鎮部一個自治議會席位…至于總主教要求他和丹妮莉絲公開宣布改信、由他為女王涂抹圣油進行加冕等要求,卻是果斷說了不。
此舉固然是因為已經有了紅神教作替代品…但事實上,就算沒有,他也不會給七神教什么好臉色。
和市民階層與封建秩序天生對立不同,教廷是舊秩序除領主外的第二大受益人。除開正攵教合一的情況,大部分時候教權都和封建領主一樣站在王權的對立面…在被改信紅神的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從君臨趕回舊鎮后,教廷更是和海塔爾家結成了牢固的聯盟,彼此是魚與水的關系。
所以,在大王領計劃中,打擊河灣貴族的封建割據和壓制七神教教權,是齊下的雙管,一明一暗并進的兩條線,缺一不可。
梅葛和杰赫里斯兩位坦格利安先王付出了莫大的努力和代價才將七神教削弱成今天這副樣子,他艾格才不會將這頭惡狗放出籠子,做千古罪人。
“嗯。”他眼睛也不睜地反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像對海塔爾家一樣,將他控制起來?”
“倒也不必,但,總得采取點什么措施,而不是坐等著他出招吧。”彌賽菈手上的揉捏不停,話語間熱氣噴在艾格頭頂上,“‘先下手為強’——您不是這么說的嗎。”
“哈,你這小丫頭,是不是把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記小本本了?”艾格樂得睜開了眼睛,“話可以顛來倒去地說,但決不能無腦地套用進每一件事。在對待七神教教廷這件事上,我不能主動出手,其原因有二。”
“一,我需要拉攏舊鎮的精英階層來對抗他們的領主——在這其中,總主教和其它各行業首腦雖然坐在一起,看上去都是海塔爾家的下屬,其實卻并非一路人:前者屬于領主階層,后者們屬于市民階層。但,這一點必須由那些市民首腦自己發現,而不能由我來告訴他們。若我在他們意識到總主教并不是市民的盟友這一點前便出手對付他,很容易引起旁人的警惕和忌憚,讓他們懷疑我支持舊鎮自治的誠意。”
彌賽菈明白了:“所以,你這回要等總主教先出手?”
“不錯,當其他人沉浸在獲得自治權的喜悅中,卻發現有一個‘同伙’不僅不乖乖配合,反而從中挑事想要破壞大家共贏的美好局面時,他們就會將此人開除‘市籍’,排到圈子之外去。待其落單時再去對付之,就不僅不會惹起眾怒,說不定還能有幫手了。”艾格舉臂攤手,然后握了握拳,做捏碎物體狀,“而第二個原因是,我是一個公開的紅神教信徒,即使‘神選代行者’的身份對大眾隱瞞,在維斯特洛九成九的人眼中也是異教徒。我軟禁海塔爾家,大家都知道這是女王對舊鎮領主不滿想進行整治,不會擔心莫名被殃及…但若是貿然對總主教出手,那就是在掀起一場宗教戰爭了。這么玩,可是會陷進汪洋大海中的。”
“唔…明白了。”
“所以你看,先下手為強這句話毫無疑問是對的,但在真代入實踐中時,還得考慮這么做帶來的‘先手優勢’,能否抵消和壓過其帶來的其它劣勢之和。在對付總主教這樣背后站著教廷和千千萬信徒的人物時,答案顯然為‘否’。”艾格放下手,重新閉上了眼睛,“或者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如果說先做好了準備也算是‘先下手’,那么,我們這回也算是遵循了這條準則了。”
彌賽菈理解地點點頭:“可是,就算他先搞事大人再還手,這不依舊是紅神教與七神教之間的斗爭嗎?我才不信,信徒們有那么理智公正,會因為是教廷先挑事就支持外來異教。”
“確實,所以…對付總主教這件事,會有合適的人,在合適的時間和地點用合適的理由,來替我辦。”艾格故意賣了個關子,“我現在只擔心,總主教大智若愚,會看穿我的打算,乖乖配合我對舊鎮的改造,讓我沒道義動手了。”
大智若愚?
彌賽菈回想起總主教主動提出為女王加冕遭拒時,那張肥嘟嘟臉上掩飾不住的惱恨表情,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胖子要有這境界和城府,當初就不會被史坦尼斯·拜拉席恩趕出君臨了。
不過,那個會在合適的時間和地點來替艾格收拾總主教的人到底是誰啊?他又會采取什么手段和方法,才能在不引起信徒抵觸反抗的情況下,收拾他們的教廷?
越想越好奇,偏偏此事大概會有點機密,她也不好多問。小心臟癢兮兮的,恨不得伸手進胸腔去撓一撓。
猜測著人選和手段,很突然的,彌賽菈發散的思維猛地將兩件關聯極低的事聯系到了一起。
“對了,大人您好像說過要馭使紅神教吞并七神教,是不是也會在此次對舊鎮教廷的對抗中,順勢拉開序幕?”
閉目養神不再說話、幾乎陷進沙發里的艾格猛然睜開雙眼,目中爆出懾人的精光。
和舊鎮自治計劃的上下兩部分都是陽謀,說出來也不打緊截然相反,宗教革命方案的內容可是有陰謀和奇襲的要素,絕對不能走漏半點風聲的。這小姑娘,到底是偷聽到了自己和兩位高階祭司的談話,還是單純將碎片化的信息拼到了一起,猜了出來?
如果是后者,那這智力和敏感性,也未免太恐怖了些!
無論是承認還是否認都屬泄密,沉默數秒后,艾格左手伸到右肩上拉住彌賽菈還在孜孜揉按的柔夷,右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一小片沙發椅面,用柔和但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好了,先休息會吧,坐到我旁邊來,我們聊點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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