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給你咯。”
女王輕快中帶著一絲俏皮地扔下半句話,便轉身飄然而去。
這不是撂挑子,而是艾格在從王領出發踏上西征路前就向女王請好了的“尚方寶劍”:
身為“大王領計劃”的提出者兼實施人,他此行征服河灣,擁有對該地貴族處置和談判條件的決斷權——丹妮莉絲絕不作任何干涉。
早已脫離新手階段的女王自然理解這種“令出一門”要求的合理及必要性,此刻又剛被哄好,正心滿意足,自然更不可能食言。
于是,艾格便在恭送其離開后下令接待談判使團,整理好情緒返回自己的總司令大帳,靜候來客。
片刻等待后,嘈雜的交談聲自遠及近地來到帳篷外。艾格授意對談判使團進行搜身后方可允許他們入見,這一囂張無禮的命令顯然激起了受搜身者的反感,抗議和爭執聲很快響起,其間不知為何還夾雜著女聲。他正奇怪著,門布被掀起,守門衛兵探頭進來。
“大人,談判團的首領是瑪格麗·提利爾,她拒絕接受我們的搜查,您看…”
瑪格麗·提利爾?
艾格眼皮一跳。
這女人難道不明白:她的身份除了提利爾家的長女外,還是小伊耿——偽王的王后嗎?
短暫的驚詫過后,他大喜過望:這意味著,如果談不攏價碼,他只需將其扣下,便直接擁有了一個重量級的人質!
兩軍交戰不扣來使?他沒有貴族包袱,才不講這種狗屁基本法!
讓男性衛兵去搜敵方“王后”的身自然不妥,這倒確實是他思慮不周了。艾格知錯就改,立馬想出了補救辦法。
“梅麗珊卓,你去搜身。”
紅袍女點點頭跟著士兵出了帳篷,女聲間的交涉商談隨即取代了混雜的爭論。幾秒過后,一切安靜下來,顯然是有某方做出了讓步,再兩分鐘后,帳門重新被掀開,一個披著深綠色帶兜帽斗篷的纖細人影跟在紅袍女身后,走了進來。
“瑪格麗小姐,emmm…不對,女士?或者說王后?”艾格帶著戲謔的表情迎上高庭之花羞怒交加的目光,“您居然屈尊親自來談判,實在是讓在下受寵若驚哪,快請坐吧。”
“首相大人,你好大的官威!”瑪格麗順著指引來到他面前坐下,語氣中帶著不知真假的委屈、憤怒和顫抖,“老朋友碰頭,居然都要搜身才能見面了?多年交情,就一文不值么!”
艾格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收起假笑,面無表情地轉動眼球,朝梅麗珊卓望了一眼。
紅袍女微不可察地向他點了點頭:沒問題。
瑪格麗既不是他人以法術偽裝而成,也沒有攜帶可刺殺用的兇器。
有意思。
他使了個眼色后,梅麗珊卓微微躬身,退出了帳篷。
若是尋常男性談判大使來見,艾格會選擇讓紅袍女待在屋里以防萬一,但瑪格麗?
在身穿龍鋼甲手邊還有劍,兩人間又隔著張桌子的情況下,他若還怕這么個剛剛接受過搜身、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女貴族,那他也不用混了。
“特殊時期,還請見諒。”
他不咸不淡地應付了一句,回過視線掃了眼瑪格麗。
雙十年華的高庭之花,如今褪去了青春氣息處在年輕與成熟的完美平衡點上,生理狀態達到巔峰的她今晚的裝束簡潔樸素卻不失優雅,并無取悅男人的意圖卻依舊頗讓人眼前一亮…放在平時,艾格多半會以贊美作為禮貌性的開場。
然而,實際上眼前這位美麗的女士卻恰恰是大王領計劃道路上絆腳石的一部分,而眼下攻守雙方的主被動態勢又完全一邊倒。無論是心理還是事實上,他都連想些俏皮話安撫之都懶得動腦,能保持基本的禮儀就已經很客氣了:“如果非要說交情,那當然是有的。‘相識多年’,正是你在自報‘偽王妻子’的身份后,沒有被立刻逮捕押送牢房,而是依然能坐到我面前來的唯一原因。希望你珍稀這份友情優待,不要說廢話浪費時間。”
提利爾和守夜人產業間有過合作的“蜜月期”不假,但說到底只是互惠互利的交易。玫瑰家出于祖傳的講究準則沒占守夜人太大便宜是事實,但守夜人產業也是公事公辦,將提利爾家外加藍禮的現金出資以及人脈關系網都折現成股份或技術加倍奉還了的,沒讓伙伴吃虧。
有交情,但不欠人情,艾格拔…翻臉不認人起來,自然沒什么心理壓力。
感情牌才打出去就被撕個粉碎,瑪格麗收拾了下思路情緒,抽出了關系牌:“女王陛下呢,我代表高庭和河灣向她投降,她不至于連侄媳婦都不見吧?”
“我要是你,不會期望這能成為救命稻草。”
艾格輕蔑地嗤笑一聲,不露半點破綻。
女王在心里已經對伊耿王子的身份真實性有所忌憚,但這種會給談判對手更大信心的訊息,他自然不會自爆出去。
稍直起身,他嚴肅起來:“受七國合法君主,維斯特洛女王丹妮莉絲·坦格利安一世的委任,我以女王之手的名義全權負責與河灣叛軍的談判,現在,讓我們進入正題吧。”
瑪格麗的臉色一下糟糕到極點。
她此行親自出馬,固然是因為父兄皆出城作戰下落不明,城堡內的家族嫡系男丁又只剩下個瘸腿的大哥維拉斯,不敢也不能派出來。但除此之外,還有兩個重要因素也成為了關鍵考慮項:一,丹妮莉絲也是個女人,哨兵明確匯報她騎龍降落在了營地里;二,自己是女王侄兒的妻子,也冠上了坦格利安的姓——在貴族游戲里,這種親戚關系可是很好用的敲門磚和護身符。
瑪格麗本想和丹妮莉絲達成一份“女士條約”成為美談,可眼下女王明明身在營中,卻不露面而是讓艾格這個…既非貴族甚至也不是維斯特洛人的黑衣首相來接見。
這不但讓瑪格麗原本的打算落空,還傳遞出一個危險的信號。
女王,很可能狠下心來要對提利爾家下死手了。
心臟一顫,瑪格麗強抑住了慌亂。
有兩種可能,一是女王心意已決,二是艾格在虛張聲勢。
前一種情況,自己做什么都無濟于事,慌了也白慌;至于后一種嘛,只要顯露出半點被唬住的端倪,迎接自己的就是大開的血盆獅口。
“提利爾家決定放棄支持伊耿對王位的宣稱,向女王投降并宣誓效忠。河灣將賠償陛下此次西征的所有戰爭花費,數額可以稍后敲定,只需她承諾以下條件。”面對油鹽不進的談判對手,瑪格麗放棄了玩花樣,“戰場陣亡不計,保證所有幸存河灣貴族的生命安全及人身自由,保留他們的城堡、封地和爵位,對于那些不再有男性成員的家族,也至少要給他們的妻兒留下足夠生活的財產…”
瑪格麗率先拋出的要求看似狂妄可笑,其實只是坐地還錢之前的必要鋪墊——漫天要價罷了。身為提利爾家長女的她十分清楚此戰大敗后河灣已再無絲毫反抗之力,故在與祖母荊棘女王和兄長維拉斯商議談判條件時就做足了大放血的心理準備…然而,艾格卻連她背誦完條件都不肯等,很快便插嘴打斷了她的發言。
“瑪格麗‘王后’,你聞聞,這帳篷里臭嗎?”
瑪格麗下意識地翕動鼻翼,卻并沒嗅到絲毫異味,當即明白過來這應當是個隱喻或影射…然而,任她瘋狂開動大腦,卻也沒能在呼吸間想明白艾格所指,不想張口結舌地發傻,只好疑惑地搖搖頭:“并不,首相大人何意?”
“我好言相勸你,不要浪費時間說廢話,你當我放屁,卻又說不臭,如此自相矛盾,豈不滑稽!”艾格冷哼一聲,面色冷淡卻目露兇光,“我在孿河城時寄出的征服宣言,你可以推脫說沒收到,但兩個月前君臨城外的產業園里,你我是親自見面共進晚餐的沒錯吧?當時我給你說了什么看了什么,以高庭之花那聰慧的小腦瓜,難道能短短幾十天就忘了?!”
他狀若隨手地抽出一小沓早已備好的文件,甩到了小王后的面前:“忘了也不打緊,這個一定能幫你回憶起來!”
以瑪格麗的記性,她都不用拿起來看只遠遠掃一眼,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一份登記了河灣地九成領主家族大致情況的清單,艾格在君臨時曾持著它口出狂言,聲稱要“邀請”上面所有圈了紅圈的家族舉家搬至君臨,接受女王的所謂款待。
彼時,瑪格麗認為這是一樁低劣愚蠢的羞辱和挑釁,還暗暗發誓將來要加倍奉還,誰想如今看來,小丑竟是她自己!
“還是讓我來說說,接下來該發生些什么吧。”艾格并沒有強求瑪格麗去看他甩過去的文件,而是自顧自地徑直說了下去,“由于河灣諸侯的冥頑不化和大膽叛逆,原本的條件已經作廢——在紅圈畫出來的那些貴族中,現在有三分之一得從世上消失——這個經此一役估計快滿足了,另外三分之一滾去塞外種土豆,最后抵抗最小也投降的最快的三分之一,才能依舊有幸得到女王的邀請,闔家搬往君臨,接受王家款待。”
“至于提利爾家,我以老朋友的身份勸一句,別想著談什么條件了,趕緊連夜開門迎接王軍,然后靜候女王處置,期待她心情一好給你們個從輕發落,才是最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