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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章 魚死網破(中)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就在艾格藏于陰影里悄咪咪地編織著大網,盡享著依靠天時地利優勢將段位更在自己之上的對手玩弄于鼓掌間的爽快時,計劃忽然就脫軌翻了車。

  事鬧挺大,概括起來就是:把把都被虐的對手,把手柄一摔機器一砸,不陪他玩權力的游戲了。

  產業研究院內部的釣魚式抓奸已經按部就班地展開,按照原計劃,艾格會在中午過后“緊急”面見女王向她匯報調查進度,告訴她富商總督伊利里歐有授意、參與竊取火藥火炮機密的嫌疑。在打過招呼獲得許可后,再派人與無垢者組成聯合追查小組,于傍晚時分對潘托斯使團駐地進行搜查——到時候趁亂塞一份圖紙進去,便人贓俱獲證據鏈完整,不是屎也是屎,足讓伊利里歐跳進黑水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倉促間定下的計劃終究沒法面面俱到,受命監視伊利里歐的哈維忽然發現盯梢對象沒有絲毫預兆地動身離開旅店,連東西都沒收拾便直奔臨河門而去,看樣子是要逃!

  不敢擅自做主的他一面派人回來向艾格報信,一面親自率隊黏上去跟緊了對方…艾格的指示尚沒有到,目標卻眼看就要穿門而出離開君臨,事態緊急之下,他來不及多想便沖上去找到了臨河門守備隊長,拿著艾格事先給他的信物假傳軍令,以女王之手的名義要求守門士兵攔截潘托斯使團人員,并進行搜查。

  臨河門守備當然是女王而非艾格的親信,不可能幫他去栽贓一位外國使者,哈維也沒法在公共場合頂著千百雙眼睛的注視強行往伊利里歐的馬車里塞圖紙…可以說,這場臨時起意的追趕和攔截大概率會是以打草驚蛇告終,最大的收獲也不過就是對伊利里歐狠狠地敲打一番,讓他的退場以灰頭土臉的方式完成。

  艾格沒有防著伊利里歐逃跑——除了計劃籌備倉促產生了個小小失算外,還因為:栽贓計劃是個陽謀,卻并不以伊利里歐的性命為目標。相反:在這個巧得不能再巧的時間點上忽然不辭而別,旋即火藥配方就忽然泄密了個路人皆知,反倒才坐實了他就是始作俑者的黑鍋,讓女王再不可能對其有半分信任和好感,到這一步,就算伊利里歐不死,也沒法再在短期內對艾格的大王領計劃造成有威脅的干擾了。

  伊利里歐跑或不跑,對計劃影響不大,這正是艾格疏忽了的原因,誰能料得到敲山震虎結果老虎會從山里跑出來和敲山人拼命?這狡猾的死胖子,就是在不可能的地方找到了裂縫,并鑿開之拼出了個魚死網破!

  當艾格冒著冷汗急匆匆趕至女王臨時府邸時,無垢者統領灰蟲子、新上任的財政大臣提利昂·蘭尼斯特等一干重臣已經因為路程優勢先一步趕到,幾名當事人正在接受丹妮莉絲的親自質詢,并不寬闊的大廳內,所有人都在仔細聽著最直觀的第一視角敘述,甚至沒人在意到他這個七國眼下最有權勢男人的邁入。

  “…當時,首相大人的傳令官持著信物沖到我面前,連馬都沒來得及下便直接命令我關閉城門阻攔潘托斯總督一行的離開,我在驗過其身份和信物真實過后,便一邊下令守門士兵疏散門洞內正在通過的居民,一邊帶人朝伊利里歐大人的馬車圍過去。”除女王之外,正說話者是整間屋子里唯一也有位置坐的,倒不是因為他身份特殊或地位崇高,而是因為他肩膀上的紗布還在往外滲血,“那車裝飾得很奢華顯眼,辨識度極高,一看便知是權貴所用。我大聲喝令車隊及隨行仆從、護衛停止行動并放下手中一切物品,馬車內部人員也離開車廂出來接受調查——”

  可能是失血過多的原因,他悠悠地喘了一口氣,才繼續講述。

  “車夫和護衛們很順從地接受了指令,只有馬車里的人始終不肯露面,我喊了一句,又一句,直到第三次申明對方再不出來就要派人強制進入,馬車廂門才打開,伊利里歐手持一把十分華美精致的短弓現了身。那把弓的形制奇特且反射著耀眼的金光,我當時還在心里猜測它到底是鍍金還是純金鍛造,他…他就舉弓搭矢,朝我射了一箭。”

  臨河門守備隊長的表情依舊有些茫然,他在事發是真有些懵的…既懵——潘托斯總督這樣的外交人士會在沒有遭受生命威脅的情況下選擇主動發起進攻;也懵——像伊利里歐那樣肥碩臃腫的大胖子,用起武器來竟能如此熟練且兇狠,電光火石間放出的一箭竟也做到了勢大力沉且精準異常。

  若非身經百戰故在肌肉記憶下瞬間側向躲閃了半步,那一發絕對會釘在自己胸頸之間的正中,打在盔甲的薄弱處洞穿氣管食道。

  如果是那樣,他此刻就沒法坐在這里向女王陳述現場情形了。

  “你確定只是帶兵包圍并命令他下馬車接受調查,沒有做出任何帶威脅性或會令人感覺受侵犯侮辱的言行?”

  丹妮莉絲目光炯炯地盯著受傷的守備隊長——并非她不信任一路跟著自己從阿斯塔波殺回維斯特洛的親信,而是他所講述的故事實在太過離奇:戰爭尚未結束,君臨城實際上依然保持著高度戒備,每扇城門都至少配備了上百名守門士兵執勤,同時還有同等數量的無垢者從旁待命,更別提臨河門外還有港口守軍和掌握了制海權的艦隊了。

  以伊利里歐使團的規模和武力,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殺出一條血路強行離開君臨的…如果不是受到什么外來因素的逼迫或威脅,那位精明無比的富商總督,怎么會采取如此自尋死路的行為?

  這不合理!

  倒不是懷疑追隨者背叛于己,但多年的帶隊和統治經驗讓丹妮莉絲明白:忠心耿耿的人也可能壞事。像自由民兵團軍官這類的功臣階級,恃寵而驕釀出點什么禍事來,然后將責任推到死人身上撇清自身,從理論上來講是完全有可能的,她不得不防。

  “屬下所言句句屬實,事發前雙方并未發生言語身體上的任何沖突,這一點——在場士兵、守夜人兄弟,甚至路人和潘托斯使團幸存者皆可證明,請女王明察!”

  話音雖有氣無力,語調卻堅決肯定…不管如何,至少后半句話屬實。盯著說話人的眼睛沒看出心虛的神情,在肚里決定好會派可靠人手去查,明面上丹妮莉絲卻不好再繼續質疑,只能暫且相信并結束這個話題,瞥了眼剛剛邁進屋站到了提利昂身旁的艾格,將詢問對象轉向另一批當事人:“我不知道你叫什么,說說怎么回事吧?”

  “回女王陛下,在下哈維,前守夜人產業保安隊軍官,現任守夜人總司令衛隊隊長。”哈維欠身行禮,自我介紹后回答問題,“我奉首相之命參與追查守夜人產業研究院機密圖紙被盜取一案,線索指向潘托斯富商總督。今日正在密切監視觀察中,卻發現伊利里歐一行忽然啟程準備離開,緊急向艾格大人匯報過后,受命阻止嫌疑人團伙逃脫,這才有了趕至臨河門傳令攔人之事。”

  他本還在惶恐和惴惴,但隨著主心骨到場,頓時底氣十足起來:“守備隊長官的敘述大致就是事情經過,在下沒有要補充的。我們原本的打算就只是要將伊利里歐總督一行攔下,若進行過搜查后沒有發現,自然會將情況匯報給陛下和首相由您二位來定奪,誰想…伊利里歐就是毫無征兆地突然出手,將一場本可和平解決的搜查,強行演變成了流血沖突。”

  嗬,這倒是推得一干二凈,丹妮莉絲皺起眉來,厲聲問道:“潘托斯總督是從狹海對面而來的使者,就算言行有失,也該由我決定如何處置才是,為何不先行通報,反而直接動手?”

  急匆匆趕來的路上,艾格已經從報信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結局:伊利里歐面對攔截意欲強行闖門,與臨河門守衛當眾發生戰斗,已被當場格殺。這會再站著聽完守衛長官的過程簡述,前后一拼湊,事情的真相頓時了然于胸。

  作為潘托斯富商總督和女王的“恩人”,伊利里歐就算坐實了竊取火藥機密的罪名,也有一定概率能在時間不定的囚禁后活著回家——這全看丹妮莉絲心情和未來國際局勢變化;就算決定自盡,也絕對會有諸如服毒、上吊這樣痛苦更小速度更快的方式來實現目的,但他最終卻做出了公然反抗這樣不合常理的尋死之舉…為什么?

  因為這位冰火原時間線的隱藏boss,面對穿越者這樣本不該存在的外來者的插手阻撓,將底牌和手段出盡也沒能扳回頹勢,束手無策氣急敗壞之下,痛下狠心,以自身生命為代價幫了小伊耿最后一個大忙。

  因為這樣一來,女王政權就在公眾場合以武力襲擊了一國外交大使,制造了一場舉世震驚、駭人聽聞的外交事件。這一事件借助途徑臨河門進出君臨、往來七國之都與海內外的無數目擊者之口,很快就會傳遍五湖四海乃至整個世界——帶著敵意的那群奴隸主可不會關注“到底是哪方先動手”這樣的細節,他們只會添油加醋火上澆油,把事情傳得越聳人聽聞越好,憑借輿論掌控力更強的優勢,讓新生的坦格利安王朝陷入惡劣到語言詞匯都難以形容的糟糕外交環境中。

  從“臨冬城投毒案”真兇這個私人角度來說,伊利里歐的死無疑是一場重大勝利——艾格成功地借女王自己的武裝之手除掉了一大威脅和預定的栽贓對象,不僅毫無參與和誘導的嫌疑(確實沒有),從此可以放放心心地栽贓給此人而不用怕他自證清白,也再不用擔憂一個老練精明的陰謀家躲在角落里暗搓搓地惦記著給他下絆子。

  這簡直就是和瓦里斯的副手在臨冬城地牢自殺,背上了投毒者黑鍋一樣的便宜事。

  但他畢竟不只是個殺人兇手。

  從“女王之手”的公職角度來看,那死胖子可是用生命為代價,打斷丹妮莉絲和自己已經計劃好乃至都進行到了一半的…眼看就要成功瓦解城邦聯合體的諸多外交努力。用一場慘烈的玉石俱焚,不僅狠狠打了女王的臉,也給他留下了大堆難題!

  如果說原來…“城聯體”這個反龍之母聯盟多半只能存在于腦海和書信之中,那在這場血腥的外交事故發生后,倒是真有可能會被神經衰弱下緊張過度的諸城邦統治者們從垃圾堆里撿回來認真推動,并最終成功組建出來了!

  情況如此復雜,以至于艾格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該高興還是慌張…

  但至少有一點他能肯定:在沒通氣串供過的情況下,哈維絕沒法完美回答女王的嚴厲質問卻不出紕漏…就算有不敬和放肆的嫌疑,他這會也得硬著頭皮不請自答,展開羽翼抗下這破事。

  他皺緊眉頭,咳嗽一聲后站出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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