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
這是某些反應快者的第一想法。
每次凜冬結束進入夏季前的短暫春季里,開始升溫的暖濕空氣與殘余寒流在激烈對抗中引發垂直對流,形成積雨云并導致萬鈞雷霆......
河灣地貴族們當然不會對這其中的氣象原理摸得多清楚,但他們至少能從親身經歷中總結出規律:一旦開始打雷,就說明夏天快要來了。
眼下,氣溫雖然略微回升到了冰點上下,但打雷......
未免也太早了些吧?
猶疑和迷惑持續了不過幾秒,很快他們就意識到這不是想的那回事——畢竟,打雷是絕不會伴隨著四處人仰馬翻的混亂和慘叫的。
由臨城這個七國之都的存在,黑水河是維斯特洛最有名的河流沒有之一,但實際上它無論是長度、水量、河寬都遠遜于三叉戟河和曼德河,在七國之內連前三都排不進,若非占了個地處較南降水比較豐沛的優勢,勉強有個水深流急的特色,恐怕連北境的幾條河都壓不過。
不過,即使是這么條中等河流、哪怕在凜冬的枯水期......它在守夜人產業園附近臨入海口段的寬度也超過了百米,再算上柔軟濕濘地面不夠結實的河床泥灘、南軍大營為避免遭遇弩炮和投石器威脅而遠離河岸后退出的百米距離......
可以說,南軍大營是完全處在北岸炮兵所裝備第一代火炮有效射程外的。
然而,“有效射程”畢竟不是一個死板的物理參數,而是一個人為概念,是在對精度和威力都有所要求之下才有意義的說法,艾格眼下的目標并不是精準炮擊,而是將炮彈拋射入南軍大營,制造恐慌。
僅僅是這樣的話,那要考慮的就不是有效,而是最大射程了。
這兩者間的差距有多大?
不好一概而論,但可以舉個極端點的例子:一把有效射程50米的手槍,通常使用者只會在幾米十幾米的距離上射擊,但如果抬起三四十度角隨便超空中放一槍,順風的話,那這顆子彈飛出去擊中千米之外的某個倒霉蛋也不是沒可能。
考慮最大射程,那整個南軍大營便完全暴露在贈地炮兵的火力范圍內了。
精度?面對六七萬人扎堆在一起形成的這么個超級大營,閉著眼睛也能打得中。
威力?在這個沒有裝甲載具沒有混凝土工事的時代,千米之外飛過來的個鐵球,命中時的速度再怎么強弩......不,強炮之末,也絕不是木板或鎧甲能擋得住的。
艾格在拿下臨冬城時軍中只裝備了五門火炮,在北境首府停留耽擱的那段時間,后冠鎮又加急鑄造一批補充到了他手中,贈地軍眼下已經有了二十門火炮,能發射的十四門——另外那六門并不是壞了,而是因為炮兵不足只能閑置。眼下問題還沒浮現,但如果黑墻堡轉型軍工廠進行得順利,那很快“炮等人”的情況就會越發惡化。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現在,十四門火炮的第一輪齊射制造出了不啻驚雷的沉悶轟響,十四發炮彈飛躍近千米距離無規則地分散落在了南軍大營內一片方圓幾百米的范圍內。其中:九發落在空地上,兩發射得較低擊中了木制圍墻,一發打翻了某個正在煮湯的鐵鍋,一發擊中了某個帳篷把里面正在扎堆賭錢的幾人嚇了一大跳,還有一發打中臨時馬廄的屋頂將里面的幾十匹軍馬也全驚了個遍。
由于射角較高的原因,炮彈落地后無法形成理想的“打水漂效應”而是會直接陷入泥中,一時間大營內泥渣、木屑橫飛,燒開的肉汁灑得到處都是,濺傷燙傷了好幾個人,而幾十匹受驚的馬更是牽制了大量管理人員和附近士兵的精力。
在人員如此密集的情況下,第一輪炮擊過后整個大營居然無人身亡,簡直可以說是幸運女神眷顧。炮彈落地制造的混亂如水面漣漪般漸漸平息,整個大營都陷入了被打懵后的寂靜......除了炮彈落點附近的人驚慌失措地努力想搞清發生了什么外,大半個南軍營地還完全處在對情況一無所知、仍以為這只是一聲莫名巨響的狀態中。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上頭傳令下來說這只是個意外,或是等待這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他們美好的幻想。
在一片茫然失措和反響遲鈍中時,第二輪炮擊響了。
這一輪炮聲就不再整齊了,稀稀拉拉地分散在十幾秒的時間內,第一響和最后一響間差了足足近半分鐘——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并非指揮失靈,而是艾格本就下令第二發起轉入急速射隨意開火:十四個炮兵組間的業務水平和熟練度極端不一,若強令齊射反而會導致“短板效應”造成火力投射總量的不足,反正是看不見目標的盲射,只求打多不求打準,那便無須講究,當成訓練,盡情發揮就是。
歪打正著的是,光從予敵的心理壓力上來講,零零散散不間斷的轟鳴聲和冷槍冷炮,其實反倒還在一輪又一輪的齊射之上。
幸運女神不可能一直盯著同一個地方,大營內的人員密集度如此之高,炮彈落點也隨著風速變化和炮身偏移而游移不定,當婚禮現場的木質高臺也被一枚炮彈直接命中,不遠處外的某名來自蜂巢城的騎士也在跑動中完美地“接”住了一枚鐵球整條胳膊都被幾乎打斷后,人們終于從呆若木雞......變成了魂飛魄散。
河灣大軍和黃金團的士兵素質當然比不得無垢者,但也沒差到稍有風吹草動就炸窩的程度,然而這么個大營內是有許多未經訓練的非戰斗人員,以及參與婚禮的隨軍家屬等人存在的。
兩三個人的重傷或陣亡制造出的恐慌很快伴隨著非軍事人員的驚慌尖叫和胡亂跑動層層擴散放大,眼見就要發展成一場恐怖的炸營,伊耿國王的首相終于反應過來,當機立斷地大吼出聲:“所有人,都不許動!”
“侍衛隊,護送陛下和王后躲至安全處!其余人稍后有序撤離!各位帶兵的大人,請立刻點齊自己的親兵巡邏維持營內秩序,膽敢胡亂叫嚷跑動的不聽勸阻殺無赦!”國王之手趁著第三輪炮響前的間隙聲嘶力竭地下令,“梅斯大人,請您立刻命人傳信塔利大人,讓他率領河灣軍移動到大營南方——散出全部斥候,嚴防多恩軍來襲;傳令兵,帶話到每個獵龍弩陣地,讓他們獵矛上弦,一待魔龍出現立刻發起攻擊;哈利·斯崔克蘭,馬上集結黃金團到黑水河畔,阻止無垢者和贈地軍的渡河!”
瓊恩·克林頓不知道正在隆隆作響的那玩意叫什么,是某種武器還是什么巫術,他只知道:現在自己正面對一件能在黑水河北岸攻擊到南岸的新威脅。
此刻,除了保護國王陛下的安全,他還面臨更大的麻煩——捫心自問,如果是己方有了這么一個遠程攻擊手段,那他是絕不會只拿來放放空響擾亂擾亂敵人婚禮的。
女王和艾格,必然還有后續行動。
兩位坦格利安間的對抗,居然絲毫程序都不走,就直接由翻臉跳到一決勝負的關鍵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