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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 虛虛實實(上)

  酒里有毒!

  剎那之間,瓦里斯和培提爾便緊挨著地先后做出了相同判斷,他們不動聲色,悄悄對望一眼——明明是勢不兩立的對頭,如今同陷死地成了一條船上的人,瞬息之間反倒生出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來。

  這混蛋動了殺心!但對于成為目標的兩人而言,猜出酒里有問題還只是逃出生天的第一步,他們接下來還得思考:如果拒絕喝這杯酒…

  艾格是否還有后備計劃?

  他是否會惱羞成怒轉而用強?

  守夜人是否做好了應對女王懷疑和憤怒的各種準備?

  門外兩人帶來的四名無垢者,在猝不及防之下,能否對付兩倍于他們的贈地軍士兵?

  一秒鐘前還忽然變得融洽無比的氛圍,下一刻便重新墜入漆黑冰窟一般的死寂肅殺,兩位縱橫權力場數十載的頂級權力玩家雙雙渾身發寒軀體僵硬,都開始瘋狂地思索起脫身活命的辦法來。

  瓦里斯用顫抖的手摸進衣襟,握住了藏在懷中的匕首。

  想殺我?沒那么容易!

  世人皆只知八爪蜘蛛是伊里斯·坦格利安和勞勃·拜拉席恩兩任國王的情報總管,卻鮮有人了解其在來到維斯特洛前的生命軌跡。

  他可不是個養尊處優、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

  因為身懷黑火一系稀薄的真龍血脈,他在年輕時就被一名血魔法師發現并選中為了施法材料,并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切下自己的下體、丟到火焰中去向那位神秘莫測的存在進行獻祭并得到了回應。

  不過,在帶著甚至都沒包扎的傷口被趕出到大街上任由自生自滅后,他卻并沒有選擇向命運屈服乖乖接受死亡,而是堅強地活了下來,開始依靠乞討、行竊甚至賣身維生…依靠著聰明的頭腦和靈活的身手,他很快就成為了有名的竊賊,技藝非凡行事高調到甚至被同行有組織地排擠。

  在密爾被針對混不下去后,他流落到了潘托斯,和當時還只是個小刺客的伊利里歐成為了朋友,開始吸取教訓低調行事,合伙做起了新營生。

  在從小偷升級為大盜,再晉升到賊首并最終成為名聲遠揚的情報販子和地頭蛇的那段艱難歲月里,潘托斯一半的盜賊想要殺了他們,另一半則通過他們銷贓…在此過程中,瓦里斯不僅明白了“信息的價值遠在金子和寶石之上”的道理,從而積攢起了可觀的財富和野心,更學會了許多對付他人的手段,總結出了保自己小命的一套基本原則——其中就包括無比的小心謹慎、細致的觀察和判斷力,以及保持一定水準的武力。

  沒錯,雖然看上去臃腫肥胖行動不便,但他實際上卻能熟練地使用上至床弩投石機、下至彈弓和匕首的各種武器,且水平都絕對在平均線之上;不僅如此,除開洗澡外,再熱的天他也必然會在衣內套著一層極品軟甲,配上一柄袖珍匕首…參加比武競技他自然是上不了臺面,但在狹小空間內的爛架和搏命,尋常人若看他是個閹人和胖子就大意輕敵,絕對會付出血的代價!

  但今天,這點小準備能保住他的命嗎?

  瓦里斯的手心冒出汗來:守夜人總司令、異鬼殺手、帶領人類擊敗亡者的英雄…面前這個士兵出身、有著一大堆傳奇故事、據說武力在整個七國都排得上前十,又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狠角色,顯然不在上面所說的“尋常人”這個分類中。雖然情報顯示關于此人的傳說有一定水分,但看他的身材體型,顯然是在衣下套了鎧甲,腰間又掛著一把精鋼長劍…

  在對方也全副武裝做足了準備的情況下,自己對上他,能有幾分勝算?

  一分,還是一分都不到?

  喉結上下蠕動了一回,心知今天多半是無幸,瓦里斯胸中的血性卻被激發起來:他謀劃了二十多年,千辛萬苦走到現在,可不是到這兒來被一個莽夫用毒酒賜死的!門外的無垢者估計自身難保,若起沖突,唯一的出路不是逃跑,而是主動出擊,只要出其不意地把刀架在艾格脖子上令贈地軍士兵投鼠忌器不敢亂來,如此撤回仍處于女王衛隊掌控下的客室樓,把黑衫軍的首腦當成人質,他和女王便還有希望能安然無恙地離開臨冬!

  縱然只有半分勝算,也好過必死無疑。就算注定要止步于此,他也要逼得對方采用暴力手段,絕不讓他順心遂意!

  這邊,瓦里斯暗暗做好了動手的準備,決定殊死一搏,而他對面,培提爾則完全打著相反的主意。

  他可沒瓦里斯那么曲折和精彩的過往、豐富多樣的經驗閱歷和本領,年輕時學的粗疏武技他早已遺忘…作為艾格曾經的盟友,他既沒有準備、也不打算拼什么命。自己忠于丹妮莉絲不假,但也絕沒到愿為她而死的程度,若艾格鐵了心準備動手,那他自然是良禽擇木而棲。眼下這酒里多半有毒,但艾格投毒不成是否會硬來卻還未成定數,他已在心里做好了盤算:瓦里斯必然會借故拒飲此酒,若到時候艾格毫無表示,那自己有樣學樣便是,而若翻臉嘛…

  自己立刻跪下來表忠心,表示只有他才匹得上維斯特洛之主的位置,勸說他挾持女王以令七國,去當那無冕之王便是。

只是不知,還來得及不?139讀書網  坐著的兩人各懷心思,卻都在瞬息之間膽戰心驚地定好了自己的打算,但那邊,站著的艾格卻又做了一個叫兩人始料未及的舉動。

  他在說完“同飲此杯以作慶賀”之后,居然就真舉杯仰頭,一飲而盡,并把滴酒不剩的杯子倒著扣回了桌上,然后便用等待和詢問的無辜眼神看向了剩下二人,仿佛在用目光質問:怎么不喝?

  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特么都做好拼命的準備了,你給我把酒喝了?!

  瓦里斯和小指頭感覺陷入了更大更深沉的疑云。對于自詡聰明人的他們而言,世上沒什么能比這更讓他們揪心和難受:好不容易撥開層層迷霧感覺搞清了事情的真相,卻立馬又發現,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

  瓦里斯努力掩飾驚詫的表情,眼睛卻還是忍不住微微睜大,仿佛想通過增加受光面積來更好地觀察周圍搞清楚情況:

  酒,是方才那名侍從當著眾人的面倒的,絕沒耍什么花招;

  杯子,他在培提爾到之前便已在桌邊坐了片刻,也很確信其中干干凈凈,并沒什么預先放好的毒物;

  艾格,確確實實一滴不剩地把他杯中的酒全喝了下去,既沒留在口中也沒從嘴角漏掉。

  瓦里斯悄悄把目光投向了倒酒的器具:他曾聽說過,在遙遠的東方有巧匠做出了一種結構精巧的毒酒壺——表面看毫無異樣,內部卻暗藏玄機,別出心裁地分成了兩個隔艙,可以裝入兩種酒水,通過分別對應兩個通孔,利用氣壓,略微操作便可控制它倒出任意一種所需酒水,難不成艾格用的是這招?

  遺憾的是,侍從在離開時留在桌子那端的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敞口酒壺——沒有封閉的壺蓋,玻璃的透明材質也讓它里外通透一眼便能看穿,根本沒什么復雜結構。

  他重又看向艾格——也許,酒里確實有毒,只是這家伙已經提前吞服下了解藥,所以才能有恃無恐地喝下毒酒,迷惑誘使他做出錯誤判斷,毫無警覺地上當?

  暗暗搖頭,連瓦里斯自己都不信這個猜測。他可不是什么沒見識的愚民,聽什么就信什么,自己走南闖北周游過半個已知世界,不知道用各種手段干掉過多少礙事的人,算得上用毒的行家,卻也從來沒見過哪種能置人于死地的劇毒有可靠的解藥——那玩意只是吟游詩人和小說家為了編故事才想象出來的東西罷了…說難聽點,以現階段已知世界里學士、醫生和煉金術士們的對物質的研究和了解,人類只知道什么東西能毒死人,連它為什么能辦到這一點都搞不清,又談何配制解藥?

  確實有些藥物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毒藥的作用,但它們充其量只能算是稀釋了毒物、幫人把命吊住罷了,完后必然會留下后遺癥,以艾格目前一聲令下便能將這臨冬城內包括女王在內任何人都砍成肉泥的大優勢,他可能為了殺自己而拿自己的身體健康來弄苦肉計嗎?

  這說不通。

  排除一切不可能,那結論便很清晰明了了:對方既然敢把酒一飲而盡,那便說明他的那杯酒絕無問題。

  要么就是艾格以某種自己尚未見識過也想不到的手段給自己的酒里下了毒——這不太可能;要么就是,酒里確實沒毒,艾格只是故意營造出了一個讓他們都以為酒里有毒的氛圍,好給自己和培提爾一個狠狠的下馬威,讓他們被嚇破膽子出盡洋相,從此再無顏面和膽量敢與之作對!

  想得美!

  但事實是,這小子幾乎真做到了!

  感覺被耍了一通的瓦里斯瞬間從生命只剩最后一刻的毛骨悚然中釋然,隨即卻是另一股惡念涌上心頭:自打被密爾的盜賊行會打壓并趕出城邦后,他可有許多年沒這樣被戲弄得灰頭土臉過了!

  今天容你得意一回,明天,定叫你死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強壓下滿腔狂怒,瓦里斯用僅存的理智打定了主意:哪怕這杯子里只有萬一的可能有毒,他也絕對不喝。

  換上無奈和內疚的神情,他搖了搖頭:“總司令大人,實在抱歉,在下近來身體不適,這杯好酒…恐怕是沒那福氣消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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