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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 做賊和防賊

  女王臉上玩味的神色消散,培提爾苦惱地捂住了額頭,瓦里斯的嘴角卻浮現一道幾不可察的笑意。屋內重又變得鴉雀無聲,聽不懂通用語的無垢者士兵東張西望等著同僚們給自己翻譯,而聽懂了的那些人則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君主,哪還有給身旁人解釋的心思?

  眉頭輕皺,丹妮莉絲明白自己遇上了個難題。

  就目前擺在明面上的信息來判斷,無垢者確實是誤抓了艾莉亞,自己作為客人卻喧賓奪主確實是失了禮數…按理說,犯錯的低個頭道個歉,完全沒什么問題。

  但她不可能答應這個要求。

  逮捕艾莉亞的是女王衛隊,他們反應過度是出于對自己安全的無上重視,若只因鬧出了場誤會就要當眾向人道歉,史塔克家小姐的委屈倒是消了,衛隊士兵們的憋屈又該往哪里撒?一旦開了這個口,逼得無垢者們在日后執勤時發現可疑情況還要戰戰兢兢地考慮“這個人能不能抓”、“那個人能不能惹”…那安保防衛工作的效率、自己的人身安全,就完全得不到保障了!

  更何況,大家都對史塔克家稱臣效忠的真相心知肚明,只是看在艾格的面上不說破罷了。沒有及時站隊卻還是被諒解和接納,慶幸和感激還差不多,哪有一點委屈都受不得的道理?

  若提這要求的是史塔克家的人,丹妮莉絲絕對會當場翻臉,下令將他們全家上下悉數逮捕打進地牢,轉頭便把北境守護的名頭送給波頓家去…可偏偏,耍性子的是她最寄以厚望、最為看重和喜愛的守夜人總司令,臨冬城眼下的實際控制者。

  答應,無垢者受氣;拒絕,則與艾格起了沖突…這該怎么選?

  這家伙,到底單純地沒意識到自己提的要求有多不妥當,還是和史塔克家關系好到…不惜頂撞自己也要護這短?

  若是前者,那此人恐怕沒自己想象的那么聰明;而若是后者,則說明其對自己的忠誠,并無先前所料的那么熾熱牢固。

  淡淡的失望從丹妮莉絲心頭浮起,很快轉化為隱約的不悅和惱怒。她努力把負面情緒壓下…大業未成,她暫時還需要這個男人,就容忍他這一次冒犯吧。

  畢竟不是初出茅廬時那個十五歲的稚嫩公主了,奴隸灣的短暫統治雖算不上光彩的履歷,但還是讓丹妮積累了些處理尷尬場面的經驗的。面無表情地沉默片刻后,她想到了圓場的辦法。

  眾目睽睽之下,女王從座位里站起,走下矮矮的一級臺階,邁著優雅的步子不緊不慢地走到場中,意味深長地看了艾格一眼,帶著和煦的笑容轉向了艾莉亞。

  “史塔克小姐,我對今日所發生之事感到抱歉,但希望你能理解一點:我的衛兵僅是在履行職責,他們并沒有犯什么錯誤,自然也就不存在向誰道歉的說法。”丹妮莉絲比艾莉亞大了五歲,卻僅高出半個腦袋,她將右手放到女孩肩上,輕聲細語地說道,“但你確實遭受了粗魯卻不恰當的對待不假,我思來想去,也沒法把責任推給他人。這是我在下命令時有所疏忽,沒有考慮到自身存在對你和你家人正常生活所造成的干擾…在此,我很正式地請求:希望你能看在我是無心之失的份上,原諒我這一回,好么?”

  呸,才不!

  艾莉亞用盡了全部自制力才沒一口啐出去,下意識地縮肩想后退一步躲開丹妮莉絲套近乎的觸碰,卻被側后方站著的培提爾擋住了去向,只好無可奈何地和龍女王面對面。伸手不打笑臉人,望著對方近在咫尺的柔和笑靨,兩個莫名其妙的念頭便不受控制地從腦海里咕咚咕咚翻了出來。

  這瘋王的女兒,近看竟比遠看更美…還有,她好像也不是很瘋。

  不知為何,艾莉亞竟感覺臉上發熱起來,強抑下無端生出的絲絲好感和一堆亂七八糟的念頭,她意識到這已經是遠超預期的圓滿結果,母親和姐姐弟弟還在城堡里,她終究不可能故意去觸怒對方。

  “好吧,我…原諒你了。”話雖是這么說,但艾莉亞還是把不情愿寫滿了整臉,算是保留了最后一點倔強。

  “謝謝。”丹妮莉絲顯得很高興,“你早餐吃過了嗎,沒有吧,一起?”

  才不要!艾莉亞正要想借口拒絕,卻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等等,我的劍!”

  “回頭我會叫彌桑黛送回你房間去,走吧,我肚子都在叫了。”丹妮莉絲也不再等對方回答,拉過她的一條胳膊,也不去看培提爾和艾格的臉色,就這樣——像個相熟多年的姐姐一般,拽著滿臉茫然的艾莉亞排開人群,向門外走去。

  這結局誰也沒料到。

  彌桑黛抱著“縫衣針”匆忙追了上去,無垢者們反應過來后也迅速列隊緊隨,就連瓦里斯,也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站了兩秒后一聲不吭跟著離開。

  前一刻還空氣凝固氣氛劍拔弩張的“臨冬女王廳”內霎時間人員便散了個七七八八,最后只余下艾格和培提爾兩人。

  “你發什么瘋!”小指頭楞了一小會,氣急地埋怨起來,“若不是陛下反應及時想出了化解尷尬的辦法,你原本打算怎么收場?你剛才進屋前我便已向女王解釋了一大通,陛下已經相信艾莉亞不是刺客了,那孩子今天根本不會有事。瓦里斯就是盼著我們關心則亂出什么昏招,你倒好,連攔都攔不住地一頭沖進了陷阱,正中他下懷!”

  “培提爾大人,你說得對,但我今日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請原諒。”艾格板著臉,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轉身向已經被風吹合上的房門走去。

  (我堂堂女王之手,懷著好心說你兩句,你竟跟我耍脾氣?)

  培提爾頓時也火冒三丈,但方才那場對峙的收場方式不僅叫人意外,也讓他重新審視了守夜人總司令——面對他的公然冒犯,丹妮莉絲明明已經生氣,卻不僅沒發怒,還設法圓場避免了矛盾升級…這種看似巧妙實則近乎忍氣吞聲的對策,絕不僅是顧忌對方控制臨冬城的數千人馬,只有一個解釋:艾格在女王心中的地位和重要性,恐怕還要在自己和瓦里斯的預計之上,以至于丹妮莉絲寧肯退讓一步,也不想和氣頭上的他起沖突弄僵關系。

  如果連女王本人都不愿和艾格賭氣,那自己這女王之手,又有何資本比她更任性?

  咬咬牙,小指頭把火氣咽下肚,跟上艾格的步伐,組織語言,用溫和一些的語氣重新開口。

  “陛下方才雖是在笑,心里卻已是不悅到極點了!你至少犯了兩個錯誤,一是從進門起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把‘艾莉亞今天我護定了’寫在臉上,讓陛下感覺你對史塔克家的重視程度還在對她的忠誠之上。她是女王不假,但同時也是個女人,你知道女人是一種什么樣的生物嗎——就算清清白白沒有任何私情,她們也無法忍受別人把另一個同性放在自己之前,這會激起她們本能的嫉妒和反感!”

  “第二個錯誤就是讓黑殼給艾莉亞道歉,你在想什么呢?女王衛隊,若無執法和辦事的例外特權,那還叫女王衛隊嗎!別說艾莉亞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丫頭,就是你、我、瓦里斯甚至羅柏,在無垢者面前吃了癟受了委屈,也得乖乖往肚子里咽。若剛才坐在前頭的不是女王而是她父親‘瘋王’伊里斯·坦格利安,就沖你這一句話,他會當場命人把你拿下吊起來用火燒死!你這是在挑動真龍之怒…若陛下當場發怒,可能撒完氣就好了,可她卻憑著理智壓住了不悅,這反而更加不妙了,以我對她的了解…喂,你在聽我說話嗎?”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客室,頂著冷風望見了匆匆跑來找艾莉亞的凱特琳夫人——因為臨冬城上上下下的衛兵仆人全被艾格換掉的原因,史塔克家作為名義上的主人在城堡里實際上卻半點耳目眼線也無,以至于自家女兒出了事情,倒比培提爾和艾格兩個外人還晚得知。

  接下來的一幕就比較有意思了:滿臉焦急狂奔過來想救女兒的母親迎面碰上了挽著胳膊如姐妹般“親密”的丹妮莉絲和艾莉亞,三言兩語之后很快放松表情加入其中,看樣子,多半是也受到了女王共用早餐的邀請。

  “我在聽,首相大人。”艾格冷靜了些許,強忍著煩躁接話。畢竟還沒到能和盟友翻臉的時候,“您說的沒錯,方才面對陛下我確實有所失態。但我倒要問問大人,您說的會盯緊和防備瓦里斯,到底是防到哪里去了?”

  “我猜到過他會出這種招數,可惜沒想出什么太好的防備辦法,更沒料到艾莉亞竟這么快就能被逮到。”在這一點上培提爾當真是無可奈何,作為朋友,他畢竟不可能命令艾莉亞別拿著劍亂跑,“但不管瓦里斯如何上躥下跳,只要我們堅持到羅柏帶北境諸侯返回臨冬城,就贏了…”

  “暫時贏了。”艾格糾正了小指頭的話,“在我來自的地方,有一句話叫做‘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大人可明白是什么意思嗎?”

  “做賊的可以天天盯著目標,防賊的卻不可能天天守著。守不如攻,最好的防守就是讓對方無暇分心對付自己,我不就是因為明白這個道理,才正在正方面上下功夫?”

  “我不懷疑這一點,但遺憾的是,我忽然意識到,若首相大人先前的判斷為真,那對手的弱點根本不在我們能觸及的范圍內。”艾格冷冷地說道,“只要伊耿·坦格利安一日不死,瓦里斯就不算輸,而我們呢?就算拖到羅柏帶領北境諸侯返回,派往其它各地的使者團也大部分送回好消息,那太監也還會拿諸如卡史塔克這樣拒絕效忠女王的家族做文章,到時候是打還是談再討論些許時日,期間再出點什么幺蛾子,這場南征的正式開始就遙遙無期了。大人可曾想過: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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