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計劃的半個多月綽綽有余,想怎么玩弄都沒問題,但如今局勢突變大砍到一周,在備戰時間極限壓縮的情況下,想事情依然順利,自然不能再連下屬們都一起瞞著。
送走來自東海望的報信人和投誠者后,艾格立刻召集后冠鎮的核心管理人員開了一場緊急會議,將自己突然做出的新決定公開宣布,并在壓下所有人的不同意見后認真地商討了“在只剩一周時間備戰的情況下,哪些重要性較低的工作可以略過或延后”這一議題,再就討論結果進行了新的工作分配和日程安排…最終制定下南征計劃的“真·確定版本”。
等到將由“提前起事”這重大決策改變導致的后續影響大致理順,做好戰略平穩開始和入軌的一切準備,時間已近午夜。磨刀不誤砍柴工是亙古不變的真理,艾格早已從實踐中領悟出首腦不能事必躬親、要敢于把事情交給下屬并給予充分信任這道理,身心俱疲的他沒有再強撐著繼續工作,而是回到房間內簡單梳洗后躺上床,準備用足夠的休息來確保有充沛的體力精神,以更好的狀態和效率來迎接新一天。
灰蒙蒙的天幕下,細雪紛飛,偌大的后冠鎮內堡,人蹤全無。
艾格在一片蕭瑟的場院沒走兩步,就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從很小起,他就有一項毫無用處、也不算很稀罕,但十分有趣的特殊能力:清醒夢。
只要他做夢,且夢境與現實有可辨認出的詭異和差別之處,他就會迅速發現這一點,從而搞清楚自己是在做夢。
若僅是如此,那自然不值一提…但他比普通的清醒夢擁有者厲害的地方在于:經過長年的熟悉和自我訓練,他已經將看穿夢境的概率提升到90以上,且成功解鎖了控制自己夢境的大量權限。
艾格,是清醒夢擁有者中罕見的,高階控夢者。
控夢者不會被夢境的自然發展牽著鼻子走,而是無所不能:既可以像創世神一樣任意揉捏塑造夢境世界,也可以賦予自己想象力范疇內的一切能力,還可以讓自己想見的人出現在面前、讓自己想要的事件發生…并為所欲為之為所欲為,干出些平日里在現實中絕不會干的傻事、蠢事或壞事,充分滿足人性深處陰暗的欲望或新鮮感,卻不用為此承擔任何后果和心理負擔。
好吧,縱然把這本事吹出花來…它也依舊是項毫無卵用的技能。
但,反正睡覺的時候也不能干別的,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艾格雖能分辨出自己在做夢,也能任意控制夢境,卻終究沒能找到可以自行決定“某次睡眠要不要做夢”的辦法。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做夢的次數也與日俱減,在清醒夢里肆意妄為的體驗也便日漸變得稀罕…實際上,他已經很久沒做過夢了。
走過鋪滿積雪而顯得潔白無瑕的后冠鎮內堡場院,艾格開始思索該拿這次清醒夢找點什么樂子,然后就一眼望見十幾米外的辦公樓前站著的某人。
準確地說,是一位背對著他的銀發女子。
與尋常意義上灰白色的“銀發”不同,這位女子的滿頭秀發才是真的“銀”發——它們簡直就像是熔化的純銀一樣閃閃發亮,若非輕風吹拂略微揚起的發絲能讓人辨認出那確實是頭發,艾格都忍不住懷疑那是水銀或某種類似的液態金屬。
是丹妮莉絲,似乎還是美化版的!?
艾格大致明白發生什么了:自己有一段日子未近女色,生理需求作祟之下,潛意識便在夢境中化成了一個美女,供他排遣欲z望用了。
在現實中,他仍恪守管住吊的自我控制,是因為大事未成、仍需謹小慎微。但這是夢境,這里發生的一切都不會對現實產生任何形式的影響和干擾,當然無需這些沒有意義的自我設限,能在這里提前體驗一下享用女王的滋味,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用這個當做今晚的夢境消遣吧。
主意一定,他嘴角微微上浮露出笑容,朝那位神秘女子走去。
一步、兩步…他緩慢而不急躁地逼近目標——作為一個老司機和資深的清醒夢者,他有足夠的經歷體驗能在夢境中模擬出任何該出現的感官體驗,且同時保持夢境穩定,幾乎不會遇到情緒起伏導致在最后關頭醒來的窘境。兩者間的距離漸漸接近,那位女子也在他走近到還剩幾米時轉過身來,卻不是丹妮莉絲,而是另一個面目全然陌生,但有著毫不遜色的驚人美貌的年輕女性。
夢境里,不是不該出現從未見過的臉的嗎?可,如果自己見過這樣的女子,應該印象深刻才對,怎么可能覺得陌生?艾格略感困惑,但更吸引他注意的是:對方漂亮的臉上有著小巧而精致的鼻子,宛若初櫻的薄嫩唇瓣尖翹微噘,美貌里含著明顯的東方人特征…還有雙亮到發光的紫色眸子,在一切都不那么真切的夢境里如指明燈一般耀眼,放射出的目光亦如利劍般尖銳,攝人心魄。
這是誰,怎么回事?
艾格心里暗暗奇怪,但對這個自己夢境幻化出女子的絕頂美貌感到滿意,腳下并不遲緩地繼續走近,伸手就要去拉她。
年輕女子那近在咫尺、令人過目難忘的俏臉上浮現出一絲迷惑,然后便做了件完全出乎艾格預料的事:后撤一步避開他觸碰勾摟的動作,邁退出去的腳還未落地便化作一道炫目的流光——在撲面而來的氣流中,“閃現”到了艾格側面數米之外的另一個位置上!
“你干什么?”兩人重新對上視線,帶著同樣的驚詫表情,異口同聲地問道。
一個是奇怪對方為何做出令人摸不著頭腦的無禮舉止,另一個則是納悶:夢是現實的投射,換言之,夢里能出現的東西,控夢者一定在現實中見過相同或類似的…可現在,一個潛意識具現出來供他消遣的人,居然能以他沒見過的方式抵抗?
艾格被這前所未見的神奇手段震住了幾秒,隨后頓時不信邪起來:自己可是這夢境的主人,還奈何不了你一個潛意識化成的小女子?
心念微動,他以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方式施展了一項能力,凝結年輕女子身周的空氣限制住她行動,同時周圍的建筑大門在砰砰聲里打開,艾格以意念具現而出的下屬——數名面目模糊的高大黑衣人氣勢洶洶地撲向場中已經被定住身的女子,誓要將她擒下并扒光了送到主人的床上去。
女子僵在原地眨了下眼睛,有那么一刻似乎是要束手就擒…但下一秒,便再次施展了匪夷所思的手段。
夢主人清晰地感覺到:女子將身體中之前壓抑某股力量的閥門打了開來。以她苗條的身軀為圓心,地面上的積雪被這股力量震飛到半空中…片刻之后,控制這股力道的機關徹底放松,不可思議的龐大能量洶涌地噴薄而出,一道仿佛熱核武器爆炸一般的氣浪沖擊波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艾格感覺自己像是潮水中的一塊小礁石,任由足以毀天滅地的巨浪從身邊一擁而過卻無反抗之力。通常情況下,夢境里玩脫被嚇到、死了或重傷會讓他直接醒過來,但不知為何這回此事并未發生。他意識凝聚成的壯漢下屬首先被這股狂浪撕碎吹散,然后是周圍和后冠鎮內堡一般無二的建筑和城墻,房頂被刮飛、磚石和梁柱坍塌倒下,再過片刻,大地也在這不可阻擋的力量面前開裂崩解,最終,整個世界都被這股匪夷所思的力量摧毀并吹飛到無窮遠處消失在視野中,目力能及之處,再無任何有實體的物體存在,只余一望無際的滔天烈焰,以及那名浮在這片火焰海洋之上的銀發女子。
“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
聽著女子沒好氣地質問,艾格閉上張大的嘴,這才回過神來。
他沒有醒,是因為那股澎湃的力量絲毫沒有觸碰傷害他,而是僅摧毀了整個夢境,自己現在也正腳不沾地、不上不下地浮在半空中!
這是什么鬼劇情?自己只是想在醒來前,趁著有限的清醒夢時間找點樂子而已啊!
到這時,艾格已經隱約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正常。然而,睡夢中并不那么完整的理性和自制力、以及一個清醒夢者強烈的好奇和見獵心喜,讓他依舊沒法安分下來:這女人摧毀了自己潛意識構成的后冠鎮,但夢里的東西摧毀多少遍也依舊是在夢里——那么,對方能使用的神通,自己在看過之后,只要想,應該也能立刻掌握并使用出來才對。
心念再動,周圍無邊無際的火海果然再次沉浮,熾熱的金紅火焰屈服于夢境主人想象力的無上權威開始減弱,最終熄滅成虛無,而在這一片如同外太空的漆黑空曠里,輕物上浮、重物下沉,天空和大地在艾格的意志之下再次開始成形…
銀發女子本該生氣,但頭一回遇到敢冒犯和無視她的人,不知為何就是憤怒不起來。她哭笑不得地扶額,拿這好奇寶寶無可奈何——艾格贏了,這確實是他的夢境,如果他不肯住手,在自己也不希望弄醒他的情況下,兩人彼此一來一回可以玩到天亮,那正事可就耽誤了…
搖搖頭,她重新抬起頭來,像個拿熊孩子沒辦法的母親一樣嘆了口氣:“艾格,再玩下去,你可就要醒了。”
“嗯?”正玩開天辟地玩得不亦樂乎、連原本一逞淫z欲的打算都忘了的艾格心中一動,終于停下了正在干的事情,“你,知道這是夢?”
“我當然知道這是夢。”銀發女子也是第一次遇到這么清醒的做夢人,她雙臂交叉抱于胸前,皺眉問道,“那么,現在,你能停下胡來,好好聽我說話了?”
直覺上,艾格覺得:在知道這是夢的情況下,依舊和夢境里的某個角色一本正經地進行溝通是件很滑稽的事情;但理智上,在見識對方連番施展神奇手段和語出驚人之后,他開始醒悟和意識到:面前的陌生女子,可能確非自己的意識產物…
而若真有某位存在,有能力化身闖入自己的夢境與自己對話,那哪怕僅僅出于謹慎,自己都不該繼續玩弄夢境,挑戰對方的容忍極限了。
一番簡單的權衡利弊后,艾格收起隨意的表情,懸在夢境中尚未成形的天地間微微欠身,正色開口:“請容我為方才我冒犯道歉,在下方才誤以為——您也是我夢的一部分了。敢問女士,您是?”
“我們沒見過面,但你一定聽過我的各種名號。不過,考慮到你給我減輕的壓力和對人類世界的卓越貢獻,也出于交流的坦誠和禮貌,我會告訴你我的確切姓名。”女子并未擺架子或故弄玄虛,而是直率淡然地直接回答,“我乃真龍之女,拉赫洛·佛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