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幫鬼靈精怪,還會耍詐和使陰謀?
丹妮莉絲輕抬秀眉,覺得艾格有些疑神疑鬼。
然而,守夜人總司令指揮他自己的軍隊打屬于他自己的戰爭,自己才剛剛成為其所效忠君主不過兩天,還沒兌現約定中的內容,若一上來就靠龍把消滅異鬼的功勞搶了,似乎也確實有些不妥。
這樣一想,她便聳聳肩,沒有提出反對意見:“你從哪里看出不對了?”
“不是看出,而是算出。我們身在軍中,與士兵們同吃同行,對部隊情況心知肚明,所以追擊速度是已知的。”艾格用手指了指地圖上連接長城西段和贈地之都后冠鎮的那條線段,“而尸鬼大軍的平均轉移速度,也可以從它們前日‘一個白天從石門寨趕到后冠鎮’這一點上大致推斷出范圍。再把敵人比我們提前十幾個小時出發、全天趕路不用休息等條件考慮進去,這便是…”
這便是一個小學生都會做的典型追及問題。然而這個世界既沒有小學,也沒有‘追及問題’這個成熟的術語,找不到合適詞匯的艾格最后只好改口:“這便是一個簡單的算數題。”
在丹妮莉絲追問的目光中,他抽出一張空白的紙草草地涂寫了計算過程,解釋了自己的結論:“很遺憾的是,無論我是憑感覺猜測還是心算筆算,代入估計尸鬼行進速度的最高值還是最低值…最后得出的結果都是:我們不可能在接近長湖前便趕上敵人。”
“可我們現在就是趕上了。”
女王挺喜歡看男子在地圖和白紙上寫寫畫畫的模樣神情,但她更好奇:艾格這回打算怎么解釋現實和他判斷上的出入和矛盾。
“確實,要么就是我算錯了,要么就是某個地方出了問題,導致現實和計算結果對不上。”艾格嘆了口氣,把草稿遞給幾個有點文化的侍衛,“大家傳看一下,瞧我是不是哪里粗心算錯了…不過基本可以排除。并非自大,而是這個問題模型實在太簡單,想出錯也難。如果不是算錯,那——要么是最后壁爐城比守夜人的要塞還準備充分,異鬼死腦筋地強攻浪費了十幾個小時——這不太可能;要么就是最后一個原因——敵人的速度比我原先計算的下限還要慢了許多。”
“那是好消息,我們為什么要停下來?”
“因為慢了許多也分兩種情況:一種是真的快不起來,另一種則是故意放慢速度,甚至停下來等了我們。而現在光憑已知的信息,我們暫時無法判斷到底是哪種情況。”艾格瞇起眼睛沉聲回答,“眼下天色已黑,部隊還沒吃完飯,若強行追過去,我們便可能要餓著肚子摸黑打一場惡戰…與其冒險,不如壓抑住急躁,就地扎營,等待一晚。到底是哪種情況,明日便可知曉。”
他從紛紛搖頭表示草稿上的計算沒有問題的侍衛們手中接回先前那張紙,給這番分析下了最后定論:“如果敵人的速度真比我先前最保守的預計還慢,明早我們天亮立刻出發,在中午前就必然能追上…反之,若我們明天還是在臨近天黑時才追上敵人,那便說明我的懷疑是正確的,敵人不是快不起來,而是故意與我們保持若即若離,想引誘陛下您——騎龍脫離大部隊,率先沖進陷阱里去!”
“艾格人當真是老成謀國,這是一次穩重的試探和確認。”已經騎馬從長夜堡趕來追上了大部隊的馬奇羅笑著看向丹妮莉絲,“陛下,若確實是總司令謹慎過頭,那今晚忍一下的后果也不過就是讓戰爭晚結束一天…而若被他猜準真有問題,陛下輕率出擊,卻會讓您自己和三條龍都陷入大危機。您貴為女王,不該拿自己冒險。”
丹妮莉絲仔細聽完了艾格和馬奇羅的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點點頭表示同意。此時,站于一旁還在等命令的偵察兵卻忍不住發問了:“那…大人,最后壁爐城那邊到底如何處理?”
“不用處理了。”在輪椅上沉默了好一會的布蘭·史塔克睜開了眼睛,完成了他通過烏鴉之眼進行的近距離探察感知,“安柏家城堡內外留下來的尸體都是真的,異鬼們應當是沒有多余的力量可以轉化尸鬼,才會拋下了那么多尸體不管。寫信通知后冠鎮,讓留守人員派遣后勤去收尾即可,無需額外關注。”
“它們沒有多余魔力能轉化尸鬼了?”艾格眉毛一揚,差點脫口而出詢問這是不是也同樣意味著敵人沒有魔力轉化尸龍,但猶豫了一下,最終不打算冒這風險,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多等一夜也不錯,可還有一個問題。”丹妮莉絲重又開口,“明日白天能追上結束這樁破事自然是最好,可萬一證實敵人確實是故意放慢速度誘我出擊,最終又該怎么解決問題?總不能就這樣一路讓三條龍跟在士兵后頭,追著異鬼到南方去吧!”
“敵人不是向北逃往塞外,而是前往北境腹地。只要緊緊咬住,總會有人能牽制住敵人腳步,讓異鬼們被迫慢下來的。”眼下正好有軍隊在北上,可以扮演這一角色。艾格原本還怕敵人會一路擴軍最終膨脹成戰爭開始時那樣的壯觀尸海,如今連這一擔心也解除,整個人都輕松起來,“布蘭,你兄長所率的北境聯軍,此刻到什么位置了——你能否用烏鴉設法確定他們位置并聯系上他們,以求兩軍互相配合,最好能南北夾擊異鬼?”
羅柏·史塔克在接到長城警報后立刻向北境發起了總動員。
考慮到戰場在贈地而臨冬城處于北境中心,為免那些封地更靠北的諸侯軍隊浪費時間,他將送出信里的軍隊集結地點選在了最后壁爐城西靠近國王大道的村莊里。
托正值冬季所以大部分居民都聚集在在避冬市鎮的福,再加上北境本就處于與鐵群島長期戰爭狀態而時刻保持著警惕,隨時處在繃緊狀態的北境各家召集軍隊速度相當之快——其中,臨冬城的軍隊在大戰爆發的第二天、即接到警報的當日中午,尸鬼還在從石門寨趕往后冠鎮的時候便動身出發,急而不亂地勻速北上,途中匯合了同路且較近的賽文、葛洛佛和波頓三家軍隊,合計六千多人…經過幾天跋涉已經接近了長湖,還有不到兩日路程便能趕至最后壁爐城。
但就在于湖西側的國王大道上停下過完夜,準備出發繼續趕往集結點的這個清晨,親率大軍的北境守護卻碰上了一件怪事。
一只烏鴉忽然從天上飛下來,停在了正在享用早餐的他肩膀上。他伸手去抓也不躲,拿到面前一看,鳥足上綁著一卷紙,寫著最后壁爐城已被攻陷、異鬼正率大軍南下等緊急情報,并要求北境軍隊就地停駐,搭建營寨準備阻擊敵軍。
聰明的信鴉經過訓練確實可以記住好幾個地方,這沒什么稀奇,但再聰明也只能往返固定鴉巢,而沒法給移動中的目標送信,更別提這樣精準地將信送到最高統帥本人手中了。看完這驚人消息的羅柏立刻令人叫停了大軍的開拔準備,并向一同進餐的其余貴族們宣布了信中內容。
“這烏鴉是怎么準確地找到大人您的?”在場的貴族們用懷疑和警惕的目光盯著被羅柏放開后仍飛回他肩上的那只黑色大鳥,賽文家族的族長最先開口質疑,“從來沒聽說過烏鴉還有找人這本事,可別是敵人施展妖術派來亂我們軍心的間諜,想拖延我們行程,好讓我們永遠趕不到長城助戰!”
那只送信的烏鴉哇地大叫了一聲,仿佛是在抗議此番對自己的指控。
“守夜人接收了塞外的野人,聽說他們中有人確實掌握控制動物尤其飛鳥的本事。”葛洛佛伯爵開口問道:“這信是誰寫的,有署名和印章否?”
“落款是我弟弟布蘭,蓋的是守夜人的官方紋章,看上去不像仿冒。”羅柏皺著眉——老實講,他還真忘了布蘭的字跡是什么樣了。“興許是吾弟在塞外待的那段時間里,習得了什么用烏鴉傳信的神奇手段——各位大人怎么看,我們該如何應對這信中的消息?”
“假設消息屬實,那守夜人在干什么?”又一名貴族憤怒地說道,“先前不是說異鬼是越過大峽谷進入的贈地嗎,最后壁爐城離大峽谷有多遠,怎么會才四天功夫不到就淪陷?那艾格·威斯特吹起自己的本事來天花亂墜,怎么如今真打起來,卻阻不住敵人一時半會?!”
一幫家主和隨同子嗣們七嘴八舌,都發表起自己的意見來,原本好好的一場早餐會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各位,請安靜!”盧斯·波頓咳嗽一聲說道,“異鬼率領的是死人,不好拿活人的標準來判斷它們的進軍速度。別的不提,假設它們能以我們北上的速度日夜行軍,那三四天功夫趕到臨冬城也非沒可能。不管怎么說,守夜人第一時間發出了警報,眼下又緊咬著敵人追到了最后壁爐城,并沒有全然不發揮作用,總比九十年前那個‘睡大覺的杰克’讓敵人過境了都沒發覺要好。”恐怖堡堡主的音量不大,卻總是有奇特的穿透力,“眼下我們該判斷的是:這份信件到底是否真來自守夜人,還是如賽文伯爵所說,是來自異鬼的妖術?”
盧斯·波頓的話提醒了大家,于是——又一輪新的討論開始了。
“先把這烏鴉關起來,別讓它飛跑了!用龍晶捅它一下,若是異鬼的法術,必然頃刻便死!”
“扯淡,什么烏鴉拿龍晶捅一下不會死?”更清醒的反對者說道,“我倒覺得,是真的又如何?北境軍隊什么時候要服從守夜人的指揮了!我們有對付異鬼的龍晶武器,也帶了火油瀝青,怕什么?在此地耽擱一天,敵人便侵入北境深一分,坐視敵人入侵自己的領土,是最大的無能!”
“放屁,尸鬼是什么樣子,我們都是見過的。坐視敵人入侵是無能,帶著眼下這區區幾千人迎頭上去送死,留下幾十萬北境人任異鬼宰割,便是榮耀和勇敢了?若信上內容屬實,就地扎營,建起圍欄路障進行防御,等待霍伍德和陶哈兩家的軍隊追來匯合,然后與守夜人對異鬼進行兩面夾擊,才是唯一不會全軍覆滅的辦法。這不是‘服從守夜人指揮’,而是眼下的唯一出路,信上不寫也得這么做!”
一通吵吵嚷嚷的爭辯雖然看上去毫無積極意義,但統帥者卻確實可以在“旁聽”這一過程中漸漸吸收各方的意見,填補自己疏忽的思維死角…很快,羅柏便醞釀并完整了自己的想法。
“好了!”年輕的北境守護抬手終止了這場有升級傾向的激烈討論,一錘定音:“我們就地扎營,各家安排人手工具,到兩旁森林中伐木,建造臨時尖刺路障和圍墻,做好迎戰準備。此外,派幾個最好的騎手,帶夠換乘的馬,輕裝北上查探情況。無論是發現敵人蹤影,還是一路順利趕到最后壁爐城,都立刻返回,匯報所見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