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原來臨冬城的一座瞭望塔,聽說在一百多年前被雷劈中后起了火,就被廢棄了。”心中一跳,艾格趕緊壓抑住情緒如實回答,這種臨冬城內隨便找個人問就能得到答案的東西,他可不敢放飛自我隨口瞎編,“我進去看過,又臟又亂,向上的階梯也已經不能走了。”
“廢棄是對的,臨冬城不需要瞭望塔。”瑟曦順著弟弟的視線方向瞧了瞧殘塔,嘴角浮現輕蔑的弧度:“這么一座冷冰冰陰森森的城堡,會有誰會腦子抽了率軍來進攻奪取它?”
“別那么說,對某些狼兒來說,金窩銀窩也不如自己的狗窩嘛。”詹姆聳肩打了個哈哈,“那座堡壘又有什么名堂?”
艾格只能假裝沒聽懂兩人對史塔克家的嘲諷,無奈地又將首堡介紹給弒君者,詹姆聽完后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貌似隨意地問道:“守夜人兄弟,你干嘛要在這訓練?臨冬城的校場也不遠啊。”
“我…喜歡獨處,”這是嫌自己礙事了,艾格心中暗叫不妙,連忙解釋道,“太過吵鬧,會嚴重影響我的發揮。”
“這樣么,那祝你將來遇到的野人都是喜歡安靜的紳士和淑女。”詹姆嘴角上翹,明顯對艾格的說辭不以為然,“好姐姐,我們進去瞧瞧可好?”
“這兒?”王后皺了皺眉,又抬頭望了眼殘舊的古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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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難道自己在這都不能阻擋劇情的發生?
這對膽大包天的野鴛y鴦,莫非敢無視自己的存在進入首堡亂來?
艾格感覺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呼吸急促起來:“大人…上面又臟又亂,除了老鼠和蜘蛛外,什么都沒有。”
“我又不指望里面有什么,純屬好奇罷了…”詹姆自信地笑笑,扭頭又瞧瞧瑟曦,“好姐姐,如果你不怕老鼠和蜘蛛,我們上去探個險如何,說不定能在墻角縫隙什么的地方里,發現史塔克家祖傳的寶貝哩。”
瑟曦與弟弟對視一眼,眼神交匯,雖覺此舉太過冒險,但內心底深處卻竟有些躍躍欲試:在一座古老而殘破的古堡內,與最親愛的弟弟…
“多大人了還探險?”她皺著眉頭,欲蓋彌彰道,“隨你便,小心點就好。”
“這叫心態年輕,一國之母整天皺著眉頭,人都會老得快的,來吧。”詹姆向首堡走去,離開前拍了拍艾格的肩膀,“守夜人兄弟,你就在這里好好訓練吧,我和王后陛下進去轉一轉,瞧一瞧,盡量不打擾到你。”
艾格還能說什么?詹姆可不是在和自己商量,只是通知他一聲罷了。而蘭尼斯特家的姐弟倆一母同胎從小一起長大,關系親密眾所周知,壓根輪不到自己這個守夜人來指指點點。而若不是清楚劇情,單看他們兩人此刻的模樣和先前毫無異常的對話,誰能猜得出他們進首堡后將做之事?
他只能點頭答應,站在原地目送二人走向古堡,進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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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么辦?
艾格手足無措,他很久沒體會過這種被無視的渺小無力感了。
捉女干的方案早就被排除在選項外,而進去當電燈泡讓兩人沒法辦事?詹姆可是已經開口讓他在這“好好訓練”,若以什么借口強行跟進去,折騰到最后,自己代替布蘭被從塔上扔下來就搞笑了。
他可是要靠著提利昂離開長城的人,先得罪了侏儒的兩個位高權重的哥哥姐姐,將來只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在這一剎那間,無數念頭從他腦中奔過,但一一被他放棄,一番思考后,他決定按弒君者所說的做——在這里繼續訓練。
既為這對狗n男n女望風,也盯著可能出現的熊孩子。
阻攔王后和一名御林鐵衛“參觀”首堡自然不可能,但攔著一個不過十歲的孩子作死爬墻…就算艾德·史塔克和他夫人知道了,總不能為此責罰自己吧!
計劃還沒有一敗涂地,憋著一肚子火,艾格走向箭靶,把已經射出的箭拔下收入箭筒,走回原地繼續練習。
一支箭、又一支箭,艾格把心中的憤懣發泄到箭靶上,有趣的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命中率反而比往常高了許多,射出的箭矢竟有一多半在象征著要害的箭靶白布內。
不知不覺間,一筒箭射空了。拉弓可是個力氣活,艾格的胳膊已經酸了,他甩甩手臂,走向椅子,準備收拾收拾坐下來看會書。
“你射得真準。”一個稚嫩的童音從頭頂傳來,把艾格嚇得差點跳起來。他扭頭尋找,吃驚地發現了他正在等候的人。
布蘭·史塔克,臨冬城公爵的次子,年紀尚幼的他唇紅齒白面如傅粉、有著和母親一般的栗紅色頭發和藍眼睛,性格外向又有著一副可愛臉蛋的小正太一直都是臨冬城女性居民最喜歡的少主人,沒有之一。
此刻,這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男孩正坐在老內院的墻頭上,晃悠著雙腿俯視守夜人:“我就怎么都練不好,連艾莉亞都比我射得準。”
這死孩子,是什么時候偷偷爬到那地方去的?
艾格在這個世界沒有仇人,臨冬城內也不會突然冒出異鬼,他在這院子里訓練時只顧著盯住入口,對于頭頂自然是毫無防備。在穿梭于房屋高塔間空氣流通形成風聲的掩護下,男孩什么時候到的他都毫無察覺。
艾格的心一下被揪緊,張了張嘴,猛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嚴重錯誤。
他占著用于操練的場地位于老內院通往神木林的唯一通道口,于是想當然的認為:只要堵住這里,布蘭無論是要去爬殘塔還是首堡,都必然得從自己身邊經過。到那時,自己就可以想辦法阻止他與蘭尼斯特姐弟相遇…不論是憑著成年人身強力壯的優勢強行攔住,還是大聲和他說話提醒塔內男女,一切都在掌握中。
但他漏算了一件事,有著悠久歷史的臨冬城就像一棵不斷生長的石頭巨樹,爺爺種一棵樹、爸爸加一座塔、兒子砌一堵墻、孫子再添一棟小樓…經過幾十上百代的史塔克的改造,它早已“長得”枝干扭曲,盤根錯節。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建筑、庭院和甬道讓它就像是座灰石砌成的廣袤迷宮。對于一個愛爬高的孩子而言,這簡直就是最佳的活動場地,所有屋頂和連接隔開彼此的墻壁,都是小攀巖家的游樂場——如果有必要,全程不接觸地面都可以,布蘭是從別處上的墻,而不是經過老內院爬上的殘塔!
強烈的不祥預感席卷了身體,艾格瞪大眼睛,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緩:“噢…等你長大些,手臂更有力量,自然就能射得準了,但你在上面干嘛?”
“玩啊,我好久沒爬墻了,明天就要跟父親去君臨,說不定幾年內都不會再回來…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爬墻了。”
艾格抬頭看著男孩,目測了一下墻的高度,超過三米——自己跳起來也抓不到這小子,那就只能用勸了。
“上面太危險了,你先下來,我可以教你射箭。”
“不用了,等到了君臨,我有的是時間學…聽別人說,君臨箭場上的靶子有臨冬城的十幾倍大!”布蘭快活地晃著腿,“那么大的箭靶,怎么射都不會脫靶吧!”
“胡扯,那么大的箭靶能練出什么神射手!”艾格咽了口唾沫,又發現了個更令人吃驚的細節,“你怎么光著腳?”
“光腳爬墻方便啊,而且不穿鞋從守衛室的屋頂上走過去也不會被聽見。”男孩露出一副快夸我聰明的得意表情,收腿扶著墻頂站了起來,左右晃了下雙臂保持平衡,把地上的守夜人嚇得伸手欲接,然后便開始沿著墻頂向守衛室走去,“我去殘塔頂上喂烏鴉啦,你繼續吧。”
喂你妹的烏鴉!艾格氣急,頓時顧不上了地位身份有別,一邊沿著墻壁追趕男孩一邊繼續勸說:“小子,快下來!上面那么危險,你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父母知道了會有多生氣你知道嗎!”
“我從沒摔下來過。”布蘭頭也沒回地繼續沿著墻走,“而且,我父親也允許我爬墻。高處的風景有多美不上來你們永遠也不知道。將來羅柏會成為臨冬城的主人,但只有我,曾看過臨冬城外的起伏丘陵和溪澗峽谷,還有城墻內的所有屋頂!”
“拿命冒險看風景,這有什么可得意的!”
“切,你這個黑衣服的好無趣,和你說不清,走了。”
男孩哼了一聲,不再理會艾格的呼喊,徑直沿著墻頂走向守衛室,有人看著似乎讓他更加興奮,最后一小段居然還用上了小跑。
艾格放心不下,丟開弓箭從通道口走了出去,繞到守衛室那繼續盯著他。
守衛室門內正好走出來兩個全副武裝的守衛,艾格像抓到救命稻草般迎了上去:“你們的少爺在屋頂上哪,你們不管管嗎!”
“什么?”兩名守衛一愣,朝房頂看去,果見自家的二公子正光著腳丫朝首堡跑去。
“嗨,別管他。”守衛甲搖搖頭。
“我們原來受了史塔克夫人的私下命令,看見布蘭公子爬墻就想法趕他下來。”守衛乙嘆了口氣,“誰知我們越是吆喝追趕,他就跑得越快,簡直把我們當成和他玩貓捉老鼠的大孩子了。”
“玩就玩吧,偏偏每次都是他贏。”守衛甲聳聳肩,“反而我們在下面看得心驚膽戰,如是幾番,后來喬里吩咐我們別去管他了,估計是公爵大人的意思。”
“所以啊,守夜人兄弟,長城那么苦,你難得來趟臨冬城就好好享受吧,別替咱家公子操心了。”
兩個守衛笑著走開了,只留急得熱鍋上螞蟻般的艾格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房頂上那熊孩子輕快地跑過屋脊,攀上了緊鄰殘塔的首堡,身影很快被守衛室的樓體擋住。
守夜人呆立片刻,咬咬牙一跺腳,走向返回老內院的通道。計劃到目前進展得一塌糊涂,但只要能想法及時給進入殘塔“探險”的那對姐弟提個醒,一切還有轉機。
艾格所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告別兩名臨冬城的守衛重新回到首堡下,準備再以別的方式阻止布蘭的墜樓時,在距此地千里的北面長城之外,某棵巨大魚梁木根系下深深的洞穴里,一聲帶著驚疑意味的“咦”也從某個是人而非人的存在口中冒了出來。
一個普通的守夜人,卻連番在恰到好處的時機出現在能阻撓他計劃的位置,仿佛目標明確地要與自己作對,他也終于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