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了數周的暴風雪停了,但羅柏絲毫沒有感到輕松——攸倫指揮下的鐵民,比預想的要難纏得多。
他在長城得到消息后便立刻南下趕往深林堡,臨冬城公爵的抵達戰場極大鼓舞了西海岸貴族和平民們的士氣,北境軍隊踏著積雪以最快的速度開始整隊趕赴戰場,尚未集結完畢就嘗試發起了幾次反擊,還真取得了一些戰績,大大削弱了進犯之敵的囂張氣焰。
但一帆風順的發展并未持續太久,攸倫的目標根本不是攻城略地或搶奪財富,而是消耗維斯特洛大陸上爭斗雙方的明面暗面綜合實力,為未來可能的總攻大陸鋪墊良好基礎。很快,武裝起來準備保衛家園的北境人就發現:鐵民果真采取了盧斯·波頓預言的那番舉措——不再與大部隊接戰,而是將正面攻堅轉變為了游擊騷擾!
按理說,“游擊”需要極高的機動性和對地形的熟悉,往往是主場一方才能采取的策略,進攻者沒有用這一招的土壤和條件。但要命的是,北境沒有強大的海軍力量能與鐵群島的長船艦隊對抗,戰爭伊始便干脆利落地失掉了制海權。西海岸及相連的大片日落海,沒經過任何爭奪便成了鐵民們的主場。他們乘風而來,劃槳而去,北境迅速陷入了“不會輸,但也永遠贏不了”的尷尬境地。
羅柏不喜歡盧斯·波頓,就像不喜歡他們家的剝皮人紋章、他們居城恐怖堡的陰森名字和氣氛一樣不喜歡他本人。但不喜歡的同時,新的北境統治者亦不得不承認:這老是一臉陰沉冷淡的家伙,偏偏總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在不信邪地吃了幾回癟后,他無可奈何地遵從后者建議,下令撤回四散分布在海岸線邊的居民,將所有人收縮聚集到中大型的避冬市鎮、城堡和有駐軍的村落里來,轉攻為守,打算熬垮敵人。
這一招能行,敵人給出的激烈反應便證實了這一點——猜到北境人打算的鐵島軍隊開始加大了出擊頻率,試圖通過在中途攔截屠殺撤離軍民、制造恐怖的方式來讓這一計劃破產。
而對此,羅柏·史塔克給出的反應是針鋒相對:將大軍分成幾部,來回奔襲,靠提高行軍速度來盡可能多地保衛轉移中軍民的生命和財產,使敵人盤算落空。
此刻,他就正率領著千余北境精兵沿狼林中的狹窄小道疾馳,趕向發出求援信號的一處村莊。
積雪讓行進有些困難,前方的開路先鋒小心翼翼地尋找著被覆蓋的路徑,踏出痕跡以免大部隊中的騎兵馬失前蹄…空氣中的寒意無聲無息地鉆進盔甲縫隙里,小跑跟隨指揮官的士兵們口中噴出的白息則向后向上飄飛,很快融入了林中寒霧,仿佛愈發強化了“白茫茫一片”的效果。
羅柏貴為北境守護,自然是有坐騎的。對大部隊而言的急行軍對馬來說卻只是小碎步,因為訓練得當,馬匹還恰到好處地控制著顛簸程度,讓騎乘者有余力進行一些思考。
北境各家都指派小輩在封君身邊當侍從和護衛,這幫精力旺盛的年輕人正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應對敵人的策略。
卡史塔克伯爵的第三子艾德依舊堅持著他的主張:“我們必須得在西海岸組建海軍!冬季尚可防守耗盡敵人耐心,但萬一戰爭在下一個春天前仍未結束…春種開始時鐵民依舊乘船來襲,我們難道還能扔下地里的種子再縮回城堡里?”
小瓊恩·安柏并不反對前者的觀點:“咱們在西海岸原來也是有海軍的,只是伊耿登陸后統一了維斯特洛,嚴禁鐵島再對大陸進行劫掠,漸漸的也就消失了…就和守夜人差不多。現在北境有戰船的就剩熊島和白港了,但莫爾蒙家那一點點在鐵艦隊面前不夠看,而曼德勒家的船…天,他們要來幫忙,得繞過半個維斯特洛,經過風暴、多恩、河灣和鐵群島的地盤,才能到西海岸。別的不提,青亭島艦隊就不可能給肥鰻魚放行!”
“那就在西海岸再建軍港,狼林里上好的造船木材遍地都是,給我們時間,我們能造出幾個鐵艦隊的船量來!”
“船多有什么用,北境有足夠的水手么?我還是喜歡大船。”小艾德對此嗤之以鼻,“但這事說起來簡單,鴉眼會任由你在他眼皮底下建起一支艦隊來?深林堡以南的海岸下全是他們的活動范圍,而熊島…攸倫只要不傻肯定會派船盯著熊島上的每一個港口的。我們得先問莫爾蒙和曼德勒兩家借熟練的工匠,再在盡可能北的地方找一個不容易被發現的隱秘地方悄悄造船,還得征集足夠的民夫和軍隊干活和拱衛它——”
這些話絕不是單純閑聊,有很大程度上是說給自己聽的。羅柏心中明白,也樂得聽聽這些年輕貴族們的想法和主意,但正聽到關鍵的細節部分,小艾德的話音卻戛然而止。
沉默片刻后,說話者帶著緊張的語氣重新開了口:“我好像聽到了什么聲音?”
羅柏勒住了馬,整個隊伍隨即停了下來,他們很快意識到,小艾德并不是產生了錯覺:
腳下的地面忽然傳來沉悶的震動。馬兒騷動地噴著鼻息,騎者們拉住韁繩,步兵們停下了步子,皆凝神尋找著聲音來源。
聲音并不來自單一方向,而是從道路兩側的林間同時傳來。
“敵襲!”小瓊恩·安柏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刻大聲吼出來:“列隊!準備戰斗!”
林間地面上的落葉層吸收了跑路時的震動,而之前那場暴風雪留下的厚厚積雪則進一步削弱了伏兵接近時的聲息——等他們察覺到異常時,敵人已經近在咫尺。沒等北境軍隊排完接戰的陣型,成百上千、穿著各色服飾的士兵便從道路兩旁的雪堆后冒出頭來,如浪潮般迅速漫出,大呼小叫著沖向了北境軍。
突然遭襲,被埋伏一方卻未亂陣腳。
鐵群島不過區區十幾萬人,頂了天也就湊出一萬軍隊,而攸倫同時襲擾西境、河間和北境三國,不可能把兵力集中到一點上來。更別提作為半吊子海盜,鐵民多半裝備落后,還要留人看船。眼前的伏兵看上去烏泱泱一片,實際上并不一定比己方多多少。
更別提——北境此次集結軍隊完全遵照了羅柏“只要精銳”的要求,來者基本都是半年前才從西境戰場得勝歸來的老兵,而跟著北境守護的這一支,更是精銳中的精銳,士氣旺盛訓練有素,才不會因為一場遭遇戰而驚慌失措。
帶著對自身的戰斗力的信心和對敵人的輕蔑,北境軍不但沒因突然遭伏而膽怯害怕,反倒從上至下皆生出了對手“送上門來找死”的豪氣。在簇擁著羅柏的一眾年輕貴族子嗣的生澀指揮下,士兵們大吼著臨冬城萬歲,狠狠地與來敵們迎頭相撞。
刀槍劍棍相擊、身軀盔甲碰撞,伴隨著搏命的怒吼,汗水滴落、鮮血噴灑,潔白的雪地上很快綻放出朵朵紅花,并飛快地在踩踏下凋謝零落,和泥土混合,被靴底研磨成深深的醬紅棕色。
鐵民比道路中間的北境軍略多,但并非無窮無盡,主動進攻一方很快便全部從道路兩旁沖出,與遇襲方在道路中央混戰成一團。
場中,雙方戰況膠著。而百十米外,一小撮最后抵達的人卻找到了一個高出平地十幾米的土丘,在為首者的帶領下,開始俯視觀察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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