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的,我和你有仇嗎?
艾格差點破口而出。
說話者是卡史塔克家的一員,艾格和他并不熟。疑惑地與那人對視一眼,艾格實在猜不出對方把麻煩扯到自己身上,到底是頭腦簡單想到什么就說什么,還是別有深意。
心中惱火,但面上他還是微笑著搖搖頭:“嗯——我沒什么意見。”
羅柏笑了:“別拘束,發表一下觀點不算是干涉七國內部事務。”
剛剛不是你說不談公事么,幾杯酒下肚,自己的話都忘了?
腹誹歸腹誹,堂堂大男人,發表一下觀點又有什么好害羞呢。艾格推不過,也毫不客氣地坦然開口,將自己對于處置阿莎的一番利弊考慮當眾說了出來。
“艾格大人說得有道理,將巴隆的女兒掌握在手中,便是壓制住了一切不可控的因素,而且還可以在將來可能出現的變故中占據主動。”出乎預料的,盧斯·波頓又一次主動支持艾格的意見,“北境也不可能偏偏就因為多這一個囚犯,便出現糧食危機。”
羅柏年紀尚輕,對酒精的耐受力顯然不怎么足,喝了好幾杯的他臉色發暈,思考也變得吃力起來,想了想覺得有些頭疼,最終決定不再思索:“嗯,既然覺得該關押阿莎·葛雷喬伊的人占多數,那便這么辦吧。”
都沒投票,哪來“占多數的人”?幸好,處置阿莎方式的異見不是什么原則性問題,最終決定也沒侵犯在座任何一家的利益,既然史塔克發了話,眾人也便不再多說。想喝酒的重新端起杯子,想吃肉的又抄起刀叉,正在談話興頭上的重新開了腔。一個小小的插曲眼看便將就此結束,但艾格抬頭望了羅柏一下,正巧就與微醺的新任史塔克公爵對上了眼。
不祥的預感忽然就在心中彌漫開來。
仿佛為印證艾格的預感,羅柏果然盯著他繼續沒結束的發言:“這女的是艾格大人親手俘虜,我看,就由你來負責長期監管吧。”
啥?艾格一下急眼了:“大人…阿莎·葛雷喬伊并非我親手俘虜,況且…監管她也需要人手,而長城和贈地最缺的就是這個了!”
“你監管她需要人手,我難道就不用么?臨冬城的大量守衛或跟我父親前往君臨或隨我出征,人手不足之下早已凈空地牢將獄卒填充入守衛中。為了她一個,我得重啟整個建筑,重新建立巡邏看守班組…而你的后冠鎮,反正已經關著不少人,多她一個不多。”羅柏輕笑著說道:“況且,我看眼下贈地——可不像是缺人的樣子。”
如果您開金口說一句贈地安置計劃可以繼續進行,自然便不缺人了。艾格暗道,但這話是萬萬不能直接說出來的,他苦惱地看著羅柏,希望對方能瞧出自己的潛臺詞:
(有沒有搞錯,你甩給我的席恩、喬佛里、托曼以及我抓回來的一堆鐵民如今還在后冠鎮,我還沒想好該怎么處置他們,你就又扔過來一個包袱?不帶這么欺負人的!)
羅柏翹起嘴角,搖搖頭,沒有說話,眼中同樣閃爍著光芒:
(你把我騙到贈地來給你競選總司令助威,真當我年紀小什么也不懂?我挺了你,你就得替我辦事分憂!多一個囚犯而已,多大點事?)
一番眼神交鋒后,艾格無奈地服了軟:“好吧,既然史塔克大人開了口,那便擇日將犯人押送到后冠鎮便是,由在下負責監管。”
“很好,把這事多放點在心上,別讓她跑了。”羅柏滿意地點點頭,“鐵群島到贈地千里迢迢,中間還有一大片無人地帶,只怕放她跑,她也飛不到哪去。”
這倒是事實,不就是因為環境惡劣,長城才會成為七國流放不受歡迎者的首選?
一個年輕的貴族女囚犯,聽起來香艷,實際上呢…除了麻煩還是麻煩。
債多不愁,比起如何安置喬佛里和托曼來,處理阿莎算不上多麻煩。畢竟,這女人可沒有詹姆這么一個老爹——武藝高強,還在艾格身邊,又是他的重要支持者之一。
實際上,艾格直到現在也還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告訴詹姆:他的兩個孩子被羅柏交給了自己,如今就被關在后冠鎮的圍墻內。
競選總司令正到最關鍵的時刻,長城如今一丁點多余的風浪都經受不起。艾格打算等自己坐穩了司令的位置,再向這個火藥桶解釋一切,順帶處理后冠鎮的一堆麻煩人物。
說曹操曹操到,晚宴結束艾格回到自己房間后不久,才在他腦海中露過臉的詹姆·蘭尼斯特便獨自前來拜訪。
“詹姆。”艾格強抑住不自然的表情,朝來著打了招呼,“坐吧,有什么情況?”
這家伙,莫非是從什么渠道得知自己的兩個兒子在后冠鎮了?可那里全是自己親信,走漏消息的可能性很低…況且這沒心沒肺的弒君者,也實在不像是能有心思去打聽消息的人。
幸好,詹姆的表情既不憤怒也不猙獰,他沒等艾格說完便毫不客氣地在椅子里一屁股坐下:“今天,瓦邇來找我了。”
“瓦邇,那個‘野人公主’?”實際上瓦邇是塞外之王曼斯妻子的妹妹,但大家都這么叫,艾格也就被帶偏了。他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很快發現對方話里的問題:“但她是不被允許離開哈丁塔的,怎么能過來找你?”
詹姆的表情一滯,清了清嗓子才繼續解釋:“嗯…她是通知了看守,由守衛兄弟來找我,我去哈丁塔見她的。”
“哦——”艾格頗感興趣地看了眼詹姆:“所以呢?”
他早已不是穿越前那個在國企里混吃等死的技術員,如今的首席后勤官,競爭總司令的頭號種子選手,對事情的敏感性已經提高到了一定程度,足以從貌似簡單的表象上看到背后的海量信息了:一個被軟禁在黑城堡的“野人公主”,居然能差使得動看守自己的守夜人去給詹姆報信,關鍵是后者——大名鼎鼎的弒君者,干掉了兩個國王的詹姆·蘭尼斯特,居然就屁顛顛地跑去見她了,這可真有點意思。
看樣子,在自己離開長城的這段時間里,詹姆這家伙也沒閑著。說起來,瓦邇這女人也是野人中的奇葩,生長在塞外那種惡劣環境下,卻能生得身材修長豐滿且外貌標致,舉止也頗優雅,雖然顏值不及瑟曦,但考慮到她也是金發…某個金發愛好者能對她產生好感,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了。
當然,詹姆自身條件也相當不錯——“殺過兩個國王”對野人來講可能是件很酷的事情,再加上外貌英俊,是瓦邇倒追的他也不一定。
“我和她沒什么關系!”詹姆被艾格的曖昧表情惹惱了,“瓦邇只是被關在里面無事可干,偶爾會站在塔頂上和路過的守夜人聊天,我們稍微有點熟悉罷了!”
“好的好的,我明白,你和她只是普通朋友。”艾格擺斷了欲蓋彌彰的詹姆,“我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別說我還不是你的上司,就算當選了總司令,也不會干涉你的私生活——你過來肯定不是為了告訴我你有了個野人朋友吧?”
“當然不是,她告訴我,這兩天來——經常有奇怪的人,躲在哈丁塔外的角落里觀察他們一家。”
(難道不是沒話找話,隨便尋個由頭就把你這大帥哥叫過去解悶?)艾格心道,聳聳肩笑了笑:“這又怎么了,我總不能攔著兄弟們,不讓他們去看塞外之王的小姨子吧…她要對此介意,就該學學她的姐夫——少拋頭露面,多在屋里呆著。”
“沒那么簡單,瓦邇告訴我:那幫人和普通的圍觀者不一樣,她沒露面時也不離開,而且不僅僅是躲在遠處看,還在守衛換班時上去攀談,有想騙開他們的意思。”
艾格警覺起來,收起了戲謔的表情:“你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
“不是!”詹姆不滿地敲了敲桌子:“你覺得我像是傻子嗎?”
艾格右手握拳放到鼻子底下,支著腦袋沉思起來。守夜人中對莫爾蒙司令軟禁塞外之王及其家人的做法一直有反對意見,要求處死叛徒的聲音也從未消失過…難道,有人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拿原先野人們的精神領袖來開刀?
幾秒鐘后,艾格忽然一個激靈,他想通丹尼斯·梅利斯特為何要突然離開黑城堡,憑空送自己一份大禮了。
“瓦邇認出觀察哈丁塔之人的身份了嗎?不…這無關緊要,就算此事是她神經質搞錯了,我也不能大意。”艾格考慮一番,最終決定寧可信其有。自己勝局已定,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小心謹慎,就算自己的對手暫時還沒產生這個念頭,也要徹底掐滅塞外之王出意外從而導致贈地大亂的可能。“我們不能忽視了保守派們以此為突破口的可能,這樣吧…我們把保險放在第一位:將曼斯一家整體轉移到后冠鎮去,讓他們完全處于我的人保護下。”
按理說,艾格沒資格改變前任司令的指令,幸好在場二人皆非循規蹈矩之人,詹姆毫不質疑地點點頭:“這樣也好,明天就轉移嗎?”
“不,現在北境諸侯都在黑城堡,大動干戈轉移塞外之王一家的話,我還得費心思向他們解釋。況且此刻城堡里塞滿了北境士兵,我們的對手多半也不敢冒險動手。”他仔細想了想,最終作出決定:“你先去安排幾個從西境帶來的可靠弟兄,讓他們和正常輪值的人一起看守哈丁塔…我會派人去后冠鎮調些援兵過來,等過兩日我陪著北境諸侯前往長夜堡,你立刻轉移曼斯·雷德一家。”
“好。”詹姆滿意艾格的安排,點點頭站起身來,準備離開房間。
“等一下。”艾格叫住了他。
守夜人總兵力雖然出現罕見的回升,但整體實力卻沒有出現飛躍式提升——別的不提,詹姆和他老子派給他的幾十名西境精銳士兵,戰斗力可能比黑城堡其余三四百老弱病殘加起來還要強。如果轉移曼斯·雷德的計劃遇到阻撓,很可能還要仰仗他們的威懾力…在這一點上,詹姆·蘭尼斯特是轉移塞外之王的最佳執行人,但如果讓他來辦這事就又會遇到新問題:萬一他帶著塞外之王一家到了后冠鎮,然后發現自己的兩個兒子在那里,自己卻隱瞞了這一點,那可就有得玩了。
得提前打好預防針。
“有一件事情,我要通知你一聲。”艾格等詹姆重新坐下后緩緩說道:“艾德·史塔克生前安排好的——史坦尼斯繼承王位,而喬佛里和托曼要披上黑衣——現在,他們被羅柏·史塔克交給了我,我暫時將他們安置在后冠鎮…我想征詢一下你這個舅舅的想法,你是希望把兩個外甥弄到黑城堡來自己照料,還是讓他們留在后冠鎮,我來看顧?”
詹姆的身子一下僵住了。
舅舅?艾格說得客氣,但所有人都清楚:所謂的兩個外甥,其實是詹姆和瑟曦的孩子,為世人所不容的亂亻侖產物。
依照律法,一個人發下誓言,成為守夜人軍團的弟兄后,以前的錯誤與罪行便一筆勾銷——現實雖然沒那么簡單,但來到長城后他確實沒有聽到過嘲弄和侮辱他的聲音:高層們不會那么沒品,而底下的普通守夜人們,則忌憚詹姆自身的武力以及跟隨他而來的眾多西境士兵。況且,長城有許多人犯下過的罪行,要遠比弒君更惡劣,詹姆與眾不同的地方,只是他殺的人恰好是國王罷了。而在這北境之北的世界盡頭,老實講——愛戴勞勃國王的人,怎么會來這鬼地方呢?
詹姆原以為能擺脫過去開始新生活,但過去卻如影隨形地跟了上來,這種煩惱陰魂不散的滋味,想必不好受。
臉色變化幾番后,詹姆咬牙切齒地開口了:“如果我說我不管,你會怎么安排?”
艾格還沒完全想好,但基本的規劃已經成形:“我原計劃在后冠鎮建立一所學校,一邊進行教育、一邊管理人質、一邊同化那些野人首領家族們的孩子。讓喬佛里和托曼與同齡人們待一起,應該對他們有好處。”
“同齡人?讓我的…外甥,和一群野人孩子待一起?”
“那你想怎樣?讓兩個孩子來到黑城堡,跟你這個‘舅舅’和一幫該死的罪犯在一起?”艾格毫不客氣地反問道,“他們會遭受多少冷眼,多少背后戳戳點點,你又考慮過沒有?你現在保護不了那兩個孩子,認清這一事實!”
詹姆深吸口氣,握緊了拳頭,片刻后開口:“我或許是保護不了那兩個孩子,但我能讓傷害他們的人付出代價!不管那個人是羅柏·史塔克或是誰,你最好記住這一點!”
說罷,他氣哼哼地、頭也不回地推門離開了房間。
艾格望著遠去的弒君者的背影,抱臂胸前滿頭黑線,又好氣又好笑。詹姆這個沒腦子的家伙…居然連彌賽菈的去向也沒問一聲,自己是在想法保護他的孩子們,結果他倒出言威脅自己這個盟友,腦回路里到底轉的是什么嘛?
詹姆的沒腦子艾格早已領教過,自然不打算和他計較。將喬佛里和托曼安排在后冠鎮,所考慮的身體上的保護倒還在其次:與生活在長城以南的人們相比,塞外民們同樣在與大自然的漫長斗爭中發現了近親結婚容易降低后代身體素質的事實。但與文明世界所不同的是,野人只是在建立新家庭、“偷”人時更傾向于遙遠的部落,在對亂亻侖的抵觸情緒上,比七國民眾要低得多。
他們會鄙視詹姆“吃窩邊草”而不去遠方偷女人繁衍后代的無能行為,但不會把注意力過多集中在所謂的“孽種”身上…只要自己再下令后冠鎮的后勤部員工少傳七國之都的宮廷丑聞,新贈地民的孩子們,便不會在這一點上對喬佛里和托曼進行過多攻擊。
這,才是兩個孩子更需要的保護。